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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的通牒_20

“我很想和你聊聊,布伦丹。他碰到了问题,具体是什么我一直都不知道。”

“伊迪,我估计也是这样。我当然会跟你聊的,但这会儿我必须和他说话。就是现在。”

“我用对讲机喊他。”

“别跟他说是我,伊迪。你就说是一个叫布莱克本的人,从加勒比海的蒙塞特拉岛打来的。”

“啊?”

“照我说的做,亲爱的伊迪。这是为他好,也是为你好——说实话,也许对你更有好处。”

“他心情很糟,布伦丹。”

“是啊,他确实是这样。咱们来想法子让他好受一点。叫他来接电话吧。

“你等一下。”

没完没了的沉默,两分钟漫长得如同两个小时,最后电话那头终于响起了伦道夫·盖茨沙哑的声音。“你是谁?”著名律师低声问道。

“放松点,伦道夫,我是布伦丹。伊迪没听出是我,不过我可还记得她的声音。你真是个走运的家伙。”

“你想怎么样?说蒙塞特拉干什么?”

“哦,我刚刚从那儿回来——”

“你什么?!”

“我觉得自己该去度个假。”

“你竟然……!”盖茨的低语现在简直就是惊慌失措的叫喊。

“但我确实去了。而且因为我去了那儿,你的整个生活就要天翻地覆啦。知道吗,我偶然碰到了你非常感兴趣的那个女人和她的两个孩子,还记得他们吧?那可真是个好故事,我想把它告诉你,把所有令人着迷的细节和盘托出……花花公子伦道夫,你布下了圈套,要让人把他们杀掉。你这可是犯了禁忌啊。很可怕的禁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蒙塞特拉,也没听说过什么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你是个不顾一切、假装可怜的酒鬼,你那些疯狂的指控,只不过是一个被判过刑的罪犯喝醉了酒异想天开,我一概否认!”

“不错啊,律师。但对我提出的指控一概否认,并不是你尴尬处境的核心问题。不,核心的问题在巴黎。”

“巴黎……?”

“巴黎的某个人。我本以为他不是个真人,但后来却发现自己错了。怎么发现的我有点记不清了,不过蒙塞特拉却出了件怪事。别人错把我当成你了。”

“错把我……当成你?”盖茨说的话几乎听不见,微弱的声音直发颤。

“对。很奇怪吧,是不是?我估计巴黎的这个人打电话到波士顿找你的时候,有人告诉他大人你出门了,或者是不在家,于是混淆就这么开始了。两位杰出的法律界人物,都遮遮掩掩地和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有关系,所以巴黎那边就把我当成你了。”

“出了什么事?”

“冷静点,伦道夫。这会儿他很可能以为你已经死了。”

“什么?”

“他派了人要干掉我——干掉你。因为你出格了。”

“哦,天哪!”

“要是那个人发现你在波士顿活蹦乱跳、胃口大开,他绝对不会允许第二次行动失败。”

“我的天……!”

“也许还有个出路,花花公子,所以你必须过来见我。顺便说一句,我住在丽思酒店,就是上次我去找你时你住的那个套间——3c,坐电梯上来就是。三十分钟之内过来。记住,我可不耐烦伺候那些不守时的客户,因为我忙得很。顺便告诉你,我的收费标准是每小时两万美元,不足一个小时也是一样。所以带着钱来,伦道夫,多带点,要现金。”

伯恩心想,我准备好了。他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对眼前的形象很满意。过去的三个小时他一直在为开车去阿让特伊做准备。他要去一家名叫“战士之心”的咖啡馆,那地方是一只“黑鸟”——“胡狼”卡洛斯——的信息中心。“变色龙”的打扮与他将要进入的环境很相配;衣服的事很简单,但身体和脸庞的装扮就没那么简单了。为了衣服这第一桩事,他去蒙马特尔的二手商店和当铺转了转,买了条褪色的裤子,一件法队的衬衫,还有一枚同样褪了色的战斗勋标,它代表的是负过伤的退伍军人。改变形象这第二桩事相对复杂一点,他得染发、蓄一天胡子,然后往自己身上再缠一条绷带。这条绷带紧紧地捆在他的右膝部位,这样一来他很快就把跛行装得似模似样,想忘都忘不了。他的头发和眉毛现在是暗红色——又脏又乱的红色,和他所处的新环境很相配。这里是蒙巴纳斯的一家廉价酒店,前台对顾客的态度是尽量少接触为妙。

他的脖子现在只有点让人心烦,已经不是什么障碍了;这要么是因为他适应了活动时僵硬受限的感觉,要不就是伤口愈合的过程正在发挥奇效。就他现在的这副装扮而言,活动受限并不是什么累赘;事实上,这反倒是个好处。一个满腔怨愤的负伤老兵,一位被抛弃的法兰西战士,又怎能轻易忘记自己身上有两处不灵便的地方?伯恩把贝尔纳丹的枪塞进裤袋,检查了钱和车钥匙,还有那把带鞘的猎刀。刀是他在一家体育用品商店买的,这会儿别在衬衫里头。他跛着脚穿过又小又脏、叫人沮丧的房间,朝门口走去。下一站是卡皮西纳街,那儿的地下车库里停着一辆没有特征的标致车。他确实准备好了。

来到街上,他知道自己得步行几个街区才能找到出租车站;在蒙巴纳斯的这个地段,出租车可不太流行……下一个街角处的报亭周围乱成一团,这同样是不太常见的现象。人们在吵吵嚷嚷,有许多手里攥着报纸的人挥动着胳膊,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惊恐。他本能地加快了脚步,走到报亭跟前扔下几枚硬币,抓起了一份报纸。

伯恩竭力克制着席卷而来的震惊之情,一时间觉得透不过气来。蒂加登被杀了!行刺者,杰森·伯恩!杰森·伯恩!疯狂,简直是疯狂!出了什么事?香港、澳门那边的势力又复活了吗?还是他仅有的一点理智都已不复存在?他是不是置身于一个噩梦之中?无比真实的梦境让他陷入了梦的领域,狂乱睡眠之中的恐怖、凭空想像出的幻觉,还有一念而生的可怕情景,全都变成了现实?他离开了人群,转过人行道,靠在一栋楼的石墙上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拼命要在脑海中找出一条理性的思路。亚历山大!找个电话!

“出了什么事?”他冲着话筒那边的弗吉尼亚维也纳大喊。

“小点声,冷静点,”亚历山大·康克林的声音单调而低沉,“听我说。我要知道你明确的位置。贝尔纳丹会去接你,然后把你弄走。他会做好安排,让你乘协和式飞往纽约。”

“等等——等等!……这是‘胡狼’干的,对不对?”

“根据我们所知的情况,是贝鲁特的一个疯狂圣战派系雇凶杀人。该组织宣称人是他们杀的。实际下手杀人的是谁并不重要。这也许是实情,也许不是。起初我不相信这个说法,因为德索和安布鲁斯特都已经死了;可各方面的情况都说得通。蒂加登总是叫嚣要派北约部队进驻黎巴嫩,荡平每一个据信有巴勒斯坦人聚集的地方。他以前也受到过威胁;我只是觉得梅杜莎的这层关系实在是太巧合了。不过要回答你的问题,这当然是‘胡狼’干的。”

“然后他就嫁祸给我,卡洛斯就嫁祸给我!”

“他是个足智多谋的混蛋,这一点我必须承认。你来追杀他,他就利用了一笔暗杀生意,让你困在巴黎动弹不得。”

“那我们就把这个陷阱扭转过来!”

“见鬼,你在说什么啊?你得赶快离开!”

“不行。他以为我在逃命、在躲藏、在避风头——可这时候我却在向他的老巢走去。”

“你疯了!趁着我们还能把你弄出来的时候,你得赶快离开!”

“不,我要待在这里。第一,他估计我为了找到他肯定会留下来;不过正如你所说,他已经让我动弹不得。他以为经过这么多年之后,我会像个神经病一样惊慌失措,做出愚蠢的举动——天晓得,我在宁静岛干的蠢事已经够多了——但这些举动在巴黎简直是愚蠢之极。他的老人军团只要找对了地方稍加打探就能查到我,况且他们也知道该打探什么。天哪,他可真厉害!让那个前来追杀他的混蛋惊慌失措,从而犯下错误。我了解他,亚历山大,我了解他的思维方式,而且会想在他前头。我会保持正确的方向,不在安全洞里待太长时间。”

“洞?什么洞?”

“只是个比方,没什么。蒂加登的消息传来之前我就已经到位了。我没事。”

“什么没事,你简直是个蠢货!快离开!”

“对不起,圣人亚历山大,这儿正是我想待的地方。我要去追踪‘胡狼’。”

“好吧,也许我能让你从抱着不放的地方挪挪窝。几个钟头之前我和玛莉通话了。猜猜有什么事,你这个尼安德特老原始人?她要飞到巴黎来。来找你。”

“她不能来!”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她没心情听我说话。她说十三年前你和她逃避我们追杀时利用过一些地方,这些地方她全都知道。她说你还会再利用它们的。”

“我已经用了。有几个。但她绝对不能来!”

“你跟她说去吧,可别对我说。”

“宁静岛的号码是多少?我一直不敢给她打电话——老实说,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强迫自己不去想她和孩子们。”

“你说了半天,就这一句话最在理。我告诉你电话号码。”康克林报出带“809”国际长途区号的号码,话音刚落伯恩就砰地挂断了电话。

急得要发狂的伯恩经历了一个令人痛苦的过程:报出他要的地点和信用卡号码,这期间拨到加勒比地区的海外长途一会嘀嘀作响,一会时断时续,最后他好不容易说服了宁静酒店前台的一个白痴,总算和内弟通上了话。

“给我把玛莉找来!”他命令道。

“大卫?”

“对……大卫。叫玛莉来。”

“我叫不来。她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之前离开的。”

“她去哪儿了?”

“她不告诉我。她从布莱克本机场包了一架飞机,但她不肯告诉我她要飞往哪一个国际岛。附近的国际岛只有安提瓜岛和马提尼克岛,但她也可能飞往圣马尔滕斯,或者是波多黎各。她要去巴黎。”

“你就不能把她拦住?”

“天啊,大卫,我尽力了。该死,我真的尽力了!”

“你没想到把她锁起来?”

“把玛莉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