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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的通牒_25

“我的天,现在可是凌晨四点。我敢说,你肯定有至关重要的事要告诉这个七十岁的老头。”

“我有个麻烦。”

“我觉得你的麻烦有一大堆,不过这并没有多大区别。怎么回事?”

“我已经非常接近目标了,但还需要一个配戏的。”

“请你把英语说得明白一点儿。如果你愿意,最好用法语好好解释一下。这个什么‘配戏的’,肯定是个美国词儿。不过,你们确实有许多难懂的行话。我敢说,兰利肯定有人整天在编这些词儿。”

“得了吧,我没时间听你耍嘴皮。”

“得了吧你,我的朋友。我可没卖弄聪明,只是想清醒一下……好,我两脚已经下地了,嘴里还叼了根香烟。到底怎么回事?”

“能把我引向‘胡狼’的那个家伙,要求让一个英国人今早带着两百八十万法郎从伦敦飞过来。”

“我估计,你能动用的款项可远远不止这么点,”贝尔纳丹打断了他,“诺曼底银行挺通融的,对不对?”

“非常通融。钱都到银行了,你那个塔布里可真是个大好人。他想把贝鲁特的房产卖给我。”

“塔布里就是个小贼——不过贝鲁特还是挺有意思的。”

“得了吧。”

“不好意思,你说吧。”

“我被人盯着,所以没法去银行;我又找不到英国人,让他把这笔取不出来的钱送到皇家桥。”

“这就是你的麻烦?”

“对。”

“你愿不愿意花上——比如说,花个五万法郎?”

“买什么?”

“塔布里。”

“我看可以。”

“你签过文件了,没错吧?”

“那当然。”

“再签一份文件。你自己手写,签上名,声明把款子转给——等等,我得去写字台看一下,”电话那头没了动静,看来贝尔纳丹是去了另一个房间。片刻之后他又回来了,“喂?”

“我在呢。”

“哦,说到这个人可就有意思了。”第二局的专家拖长了声音说,“在布拉瓦海岸costabrava,地处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地区东北部,邻近法国海岸。附近的浅水里,我把这家伙连人带帆船搞沉了。一群鲨鱼疯一般地过来抢食:他长得太胖,味道又好。他叫安东尼奥·斯卡奇,来自撒丁岛,是个拿毒品换消息的家伙。不过,你对这些情况当然是一无所知。”

“当然。”伯恩把那人的姓又拼了一遍。

“没错。封好信封,用铅笔或钢笔在大拇指上涂一下,把指纹摁在封口处。然后把信封留在服务台,交斯卡奇先生收。”

“明白。可那个英国人怎么办?今天早晨就得到啊。只有几个小时了。”

“英国人不成问题。早晨倒是挺麻烦——这几个小时挺麻烦。把资金从一家银行转到另一家银行很简单——按几个按钮,电脑马上会复核资料,然后只要吹口气的工夫,金额就填到了纸上。提取将近三百万法郎的现金可就大不相同了;你的线人肯定不会接受英镑或美元,因为他担心兑换或存钱时被人发现。此外还有个问题:得取大面额的钞票,这样才能卷成小捆,躲过海关人员的检查……朋友,你的线人对这些麻烦肯定心里有数。”

伯恩漫无目标地看着墙壁,思忖着贝尔纳丹的话,“你觉得他是在掂量我?”

“他肯定得掂量一下。”

“钱可能是从伦敦几家银行的海外部凑齐的。可能有一架小型私人飞机飞过英吉利海峡降落到了哪个牧场上,然后等在那儿的车就把人送到了巴黎。”

“这主意挺好。当然可以。但是,要办好这些事情,连最有影响力的人都得花点时间。别让这一切显得太简单,会引起怀疑的。随时要让你的线人知道事情的进展,跟他强调一定得保密,千万不能泄露出去,还要解释为什么会有拖延。如果一点儿拖延都没有,他可能会认为这是个圈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简而言之,就是你刚才说过的那句话——别显得太简单,因为那不可信。”

“还有一件事,我的朋友。‘变色龙’在白天是可以变化多端;不过,他在黑暗中还是更安全。”

“你忘了一件事,”伯恩说,“那个英国人怎么办?”

“呔——嗬——老兄!”电话里的贝尔纳丹马上换了一副英国腔。

在伯恩策划或见证过的诸多行动之中,这次行动可谓顺利之极。也许这是因为一个早早就被打发退休、心中愤愤不平的能人充分施展了自己的才华。伯恩一整天都在给桑托斯打电话通报进展情况,而贝尔纳丹则让另一个人到酒店服务台取走了封在信封里的指令,再转交给他。一拿到指令,贝尔纳丹就和塔布里先生约了时间。下午刚过四点半,这位第二局的老特工走进了皇家桥酒店。他身穿一套英国味儿十足的深色细条子西服,一看就是萨维尔街savilerow,伦敦市区著名的服装街,两个多世纪以来一直被视为手工定制西服的圣地。的出品。他进了电梯,拐错两个弯之后终于走到了伯恩的房间。

“钱在这儿。”贝尔纳丹把高级公文包往地板上一放,径自朝伯恩酒店房间的小酒柜走去;他拿出两小瓶添加利金酒,啪啪拧开盖子,然后把酒倒进一只不知干不干净的杯子里。“干杯。”他端起杯一口喝掉了一半,张开嘴喘了喘粗气,然后很快把剩下的酒也喝光了,“这种事我可有好多年没干过了。”

“真的吗?”

“坦白地讲,是真的。这种事我以前都让其他人去做。实在太危险了……不过,塔布里对你感激不尽。坦白地讲,他已经说服我考虑购买贝鲁特的房地产。”

“什么?”

“当然,我没你那么雄厚的资金,但四十年来还是有一小部分应急基金以我的名义转到了日内瓦。我这人不算太穷。”

“要是你离开这儿的时候被他们抓住,你可能就得变成死人。”

“哦,但我不会离开的,”贝尔纳丹说着又到小冰箱里搜寻了一番,“在你做完交易之前,我会一直在这个房间里。”弗朗索瓦又拧开了两瓶酒,一只手捏着瓶子把酒倒进杯里,“现在,我这颗衰老的心脏也许能跳得慢一点儿了。”他边说边走到不太像样的写字台前,把那杯酒放在吸墨台上,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两把自动手枪和三颗手榴弹,在杯子前面摆成一排,“好,这下我可以放松了。”

“你带这——带这些鬼玩意儿来干什么?”伯恩喊道。

“我觉得这就是你们美国人所说的‘遏制’。”贝尔纳丹回答说,“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你们和苏联人都在那些不管用的武器上投入了太多的钱。瞧,我可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你出去做交易的时候把房门敞着。要是有人从那条窄窄的走廊过来,就会看到我手里拿着一颗手榴弹。这可不是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核武器。这才叫‘遏制’呢。”

“我相信你,”伯恩说着走向门口,“我想赶紧把这事了结掉。”

上了蒙塔朗贝尔街,伯恩走到街角,就像昨晚在阿让特伊的老工厂门前那样,靠在墙边点了根烟。他在那儿等着,姿势很悠闲,大脑却在急速运转。

一个男人从横贯蒙塔朗贝尔街的巴克路对面朝他走来。是昨天晚上那个健谈的报信者;他走上前来,手揣在夹克衫的口袋里。

“钱呢?”那人用法语说。

“消息呢?”伯恩答道。

“先给钱。”

“这可不是我们的约定。”没给任何警告,伯恩就一把揪住这个来自阿让特伊的小喽啰,抓着衣领把他拎了起来。伯恩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猛然掐住报信者的喉咙,指尖直陷进那人的肉里,“你回去告诉桑托斯,他可以下地狱去了,永远都别再回来。我从来不这么做交易。”

“够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说话的人从伯恩右边的街角转了出来。桑托斯那硕大的身影走近了,“放开他,西蒙。他什么都不是。现在就只有你跟我了。”

“我还以为你从不离开‘战士之心’呢。”

“你把这个规矩改了,不是吗?”

“看来是这样。”伯恩放开了报信者,他朝桑托斯望去。桑托斯硕大的脑袋一摆,那人就跑开了。

“你的英国人来了。”桑托斯说。这会儿只剩下他们俩,“他拿着个手提箱,我亲眼看到的。”

“他是拿着手提箱来的。”伯恩也说。

“这么说伦敦那边让步了,对不对?看来伦敦很着急啊。”

“我只能告诉你,他们下了很大的赌注。请把消息告诉我。”

“咱们还是先把步骤再明确一下,怎么样?”

“已经明确好几次了……你把消息给我,我的主顾会让我照着消息行事;如果联络的情况令人满意,我就把三百万法郎的余款交给你。”

“你说‘联络的情况令人满意’,怎么样才让你满意?你怎么能知道这个联络方式靠得住?我又怎么能知道,你会不会假称情况不令人满意,把我的钱偷走,可其实你已经取得了联系,办好了主顾付钱让你做的事?”

“你这个家伙疑心挺重,是不是?”

“哦,我的疑心非常重。西蒙先生,咱们的世界里可不都是圣人,对不对?”

“也许圣人比你所想的要多。”

“那会让我大吃一惊的。请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我试试……我怎么能知道联络人是正主?这很容易。我之所以知道,因为我就是干这行的。别人付我钱就是为了这个;而处在我这种位置上的人,如果犯下这样的错误,根本就别想活着跟别人道歉。我已经完善了步骤,做过了研究,而且还要自己去问两三个问题。然后我就知道了——不管是以什么方式。”

“这个回答很难捉摸啊。”

“桑托斯先生,在我们的世界里,难以捉摸可不是什么坏事,对不对?……至于你担心我会欺骗你、卷走你的钱,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无意和你这样的人为敌,更何况你的那位‘黑鸟’显然控制着一个极大的网络;同样,我也不会和我的主顾们为敌。那么干是疯狂的,寿命也会短很多。”

“我欣赏你的睿智,也同样欣赏你的谨慎。”“胡狼”的中间人说道。

“书架是不会撒谎的,你是个博学的人。”

“这跟咱们的事毫不相干,不过我还是有几张文凭的。外表有可能是优点,也可能是个不利条件……西蒙先生,我要告诉你的情况,全世界只有四个人知道,这四个人的法语都很流利。这个情况你打算怎么利用,悉听尊便。不过,哪怕你透出一丁点儿消息来自阿让特伊的口风,我也会立刻知道;那你就别想活着离开皇家桥了。”

“这么快就能联系上么?”

“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但从我们分道扬镳的那一刻算起,你至少得过一个小时才能打电话。如果你提前打,我也会知道;我再告诫你一次,那么干你可就死定了。”

“一个小时。没问题……这个号码除了你就只有三个人知道?干吗不挑一个你不太喜欢的家伙,这样我就可以旁敲侧击地提他一下——如果有必要的话。”

桑托斯难得地淡淡一笑。“莫斯科,”他轻声说,“捷尔任斯基广场克格勃总部所在地。地处莫斯科卢比扬卡地铁站附近,以克格勃前身“契卡”的高层。”

“克格勃?”

“‘黑鸟’在莫斯科发展了一批骨干。总是莫斯科,那地方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伊里奇·拉米雷斯·桑切斯,伯恩心想

。受训于诺夫哥罗德。被克格勃视为狂人而扫地出门。“胡狼”!

“我会牢记在心——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请说号码吧?”

桑托斯把号码报了两遍,还有伯恩要说的暗语。他说得很慢,看到伯恩没拿笔记任何东西,显然挺佩服的。“都清楚了吧?”

“已经印在脑子里了,根本不需要纸笔……如果一切都和我预期的那样顺利,你想让我怎么把钱交给你?”

“打电话给我;你有我的号码。我会离开阿让特伊,到你这儿来。然后我再也不会返回阿让特伊了。”

“祝你好运,桑托斯。不知怎么,我觉得这是你应得的。”

“没人比我更有资格。我喝毒芹汁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苏格拉底。”伯恩说。

“不是他直接说的。准确地说,这句话出自柏拉图对话集》。再见。”

桑托斯走了。伯恩的心狂跳不已,他返身朝皇家桥走去,拼命抑制着自己拔腿飞奔的冲动。狂奔的人会引起好奇心,成为目标。这是杰森·伯恩行事准则中的经验之一。

“贝尔纳丹!”他高喊着奔过空无一人的狭窄走廊,来到自己的房间。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敞开的房门,还有一手握着手榴弹、一手拿着枪坐在写字台前的老头。“把家伙都收起来吧,我们挖到宝贝了!”

“谁出钱买啊?”第二局的老特工在伯恩关好房门之后问道。

“我来买,”伯恩回答说,“如果这件事能按照我的预想顺利进行,你在日内瓦的账户还能再增加一笔呢。”

“我的朋友,我现在做这些事可不是为了钱。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我知道。不过,既然咱们在到处撒法郎,就像钞票是自家车库里印的一样,你干吗不拿上一份呢?”

“这个嘛,我倒是也不反对。”

“再过一个小时,”伯恩宣布,“准确地说,从现在起四十三分钟之后。”

“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