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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的通牒_18

坐在左边后座上的联邦贸易委员会主席向后靠了靠,缩进阴影之中。他透过烟灰色的玻璃,瞪着车窗外黑乎乎一闪而过的景物。“你知道,”他轻声说,“二十年前要是有人告诉我,将来我会和你这种人坐在这辆车里、说这些话,我肯定会告诉他那绝对不可能。”

“哦,你们这些杰出人士最讨人喜欢的就是这一点。你们看人总是鼻孔朝天,还会把鼻涕甩在我们身上,除非到了用得着我们的时候。到那时我们突然间就变成了‘合作伙伴’。万事如意啊,阿尔伯特,我们又给你消除了一个问题。回你那个大联邦委员会去吧,确定一下哪些公司是干净的,哪些不干净——作这种决定未必要以肥皂为准,是不是?”

“闭嘴!”安布鲁斯特吼道,一拳头砸在扶手上,“这个西蒙——这个韦伯!他是从哪儿来的?他为什么要搅和我们的事?他想要什么?”

“也许和那个叫‘胡狼’的家伙有关。”

“这说不通啊。我们跟‘胡狼’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你们又何必跟他有关系呢?”黑手党党徒咧嘴一笑,反问说,“你们已经有我们了,对吧?”

“我们之间只是一种非常松散的关系,这你可不要忘了……韦伯——西蒙,该死,不管这家伙是谁,我们都得找到他!他已经知道了许多情况,再加上我告诉他的那些,这家伙真他妈是个威胁!”

“他还真是个重大事项,对吧?”

“重大事项。”主席表示同意。他又向窗外看去,紧紧攥起右拳,左手的手指恼怒地敲着扶手。

“你想不想商量一下?”

“什么?”安布鲁斯特急问。他转过身来,看着同伴那张平静的西西里面孔。

“我的话你听到了,不过我刚才用的词不对,为此我向你道歉。我会给你开一个没商量的数字,拒绝还是接受你自己考虑。”

“签一个……合约?关于西蒙——韦伯的?”

“不是,”黑手党徒缓缓摇了摇头,回答说,“关于一个名叫杰森·伯恩的人。把一个已死的人做掉,手脚岂不是更干净?……由于我们刚给你省下一百五十万,这份合约的价格就是五百。”

“五百万?”

“要消除重大事项这一类的问题,花费是很高的。威胁就更高了。五百万,阿尔伯特。接受就先付一半,照惯例,二十四小时之内到账。”

“简直是太过分了!”

“那你拒绝就是了。回头你要是再来找我,就是七百五十万;如果找第三次,就再翻一番,一千五百万。”

“我们又能得到什么保证呢?你恐怕连他的人影都找不到!德索的话你听见了。他是‘四〇’级别的,这意味着别人根本接触不到他,他埋得很深。”

“哦,那我们就会把他先挖出来,然后再埋回去。”

“怎么挖?两百五十万买你一句口头许诺,这也太贵了。怎么个挖法?”

黑手党头头又笑了起来,他从衣袋里摸出史蒂文·德索还给他的那本小记事本。“亲密的朋友是最好的资源,阿尔伯特。问问那帮写八卦书的卑鄙家伙就知道了。我手上可有两个地址。”

“你没法接近他们。”

“嗨,得了。你以为你这是在跟芝加哥老黑帮和野蛮人打交道?你当我们是疯狗卡彭,还是动不动就扣扳机的尼提?如今可有许多精通本行的专业人士在为我们工作。都是些天才:科学家、精通电子设备的小伙子——可都是博士。等我们弄清那个间谍和犹太佬的情况,他们俩还蒙在鼓里呢。但我们还得去抓杰森·伯恩,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因为他已经死了。”

阿尔伯特·安布鲁斯特点了一下头,又默默无语地转向了车窗。

“我要停业六个月,给旅馆换个名字,重新开张之前再到杂志上发起一轮宣传攻势。”约翰·圣雅各站在窗前说。医生正在给他姐夫治伤。

“岛上一个人都不剩了?”伯恩问话的时候脸上一抽。他穿着睡袍坐在椅子里,医生给他缝紧了脖子上的最后一针。

“当然有人啦。还剩下七对加拿大疯子,我那个老朋友也在内。他这会儿正在你的脖子上绣花边呢。你相信吗?他们想组织起一支队伍,就跟一帮伦弗鲁renfrew,英国苏格兰中部城市,历史上当地人民曾起义反抗暴君统治。义民凑成的加拿大骑警队似的,要去追赶那帮恶人。”

“是斯科蒂的主意,”医生轻声插了一句,全神贯注地处理着伤口,“就别把我算进去了。我太老啦。”

“他还不是一样?可他自己不知道。后来他又想开出一笔高达十万美元的赏金,要奖励那些提供相关情况的人。我好不容易才让他相信,这会儿话还是少说为妙。”

“什么都不说最好,”伯恩加了一句,“一定得这样才行。”

“这话可有点伤人啊,大卫,”伯恩投向圣雅各的凌厉眼神让圣雅各会错了意,“我很抱歉,但确实是这样。我们编了个故事把当地人的大部分问题都挡回去了,说是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丙烷气泄漏。但相信这个说法的人恐怕不多。当然,对外面的世界而言,这里就算发生地震,报纸上登的消息也不会超过六行,而且还得是埋在最末几版的招工广告里头。不过,流言已经传到背风群岛那边去了。”

“你说当地人在问问题……那外面的世界呢?有没有什么报道?”

“报道会有的,但不会提到这里,不会提到宁静酒店。蒙塞特拉岛这个名字倒是会见报的。这条新闻在伦敦泰晤士报》也许能占一栏,在纽约和华盛顿的报纸上说不定能有三厘米长,但我觉得它不会提到我们。”

“说话别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咱们以后再谈。”

“约翰,想说什么你说就是了,”医生插了句话,“我这儿马上就要弄完了,所以你们的话我也没怎么注意。就算我听见了,我也是有这个资格的。”

“我几句话就完,”圣雅各说着走到了椅子右边,“是直辖总督,”他续道,“你说得对,最起码我不得不假定你说得对。”

“为什么?”

“医生拾掇你的时候,传来了消息。在安提瓜近海到巴布达岛半中间的地方,人们发现直辖总督的船撞上了险恶的暗礁。没找到任何生还者的迹象。普利茅斯方面估计船可能是碰到了那种从南尼维斯岛吹来的剪切风,但这有点让人难以置信。倒不是因为剪切风,而是因为整体情况。”

“情况是什么样的?”

“总督常带的两个船员没跟着他。他在游艇俱乐部把他俩打发走了,说他想自己驾船出海。可是他却跟亨利说过,他出海是要去钓洄游的大鱼——”

“也就是说他必须带上船员,”加拿大医生插话说,“哦,对不起。”

“对,他必须带上船员,”宁静酒店的老板表示赞同,“你不可能一边掌舵一边钓那些大家伙——最起码直辖总督不行。他驾船出海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离开海图。”

“但他能看得懂,对吧?”伯恩问道,“能看懂那些海图?”

“要说领航,他可不像布莱舰长那样,能靠着太平洋上空的群星航行,不过他那点本事足以避开海上的麻烦。”

“有人让他独自出海,”伯恩说,“吩咐他在某个海域和另一条船会合。这个海域真是会让他的两眼时刻盯在海图上。”伯恩突然察觉到,医生灵巧的手指不再碰他的脖子了;取代手指的是止血绷带,医生则站在一旁低头望着他。“弄得怎么样了?”伯恩抬起眼问道,唇边浮现出感激的笑容。

“已经弄好了。”加拿大人说。

“哦……那我觉得我们以后应该聚一聚,喝上几杯。喝它一整晚怎么样?”

“天哪,你们俩才刚说到精彩的部分呢。”

“不精彩,医生,一点儿也不精彩。即便我只是无意中让你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事情,我这个病人也会变得非常忘恩负义——虽说我并不是这种人。”

上了年纪的加拿大人盯住伯恩的双眼,“你是当真的,对吧?尽管发生了这一切,你还是不愿意让我在中陷得更深。而且你并不是在玩什么耸人听闻的把戏,本来没有秘密却非要装得很神秘——顺便说一句,这可是用来搪塞低级医生的老招数——你是真的为别人担心,对不对?”

“我想是的。”

“考虑到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我说的还不仅仅是我自己也有份的这几个小时,而是从你那些伤疤上看出来的旧日经历,你竟然不是只顾自己,还会为别人担心,这真的很不简单。你是个奇怪的人,韦伯先生。有时候你说起话来简直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我并不奇怪,医生,”杰森·伯恩说话时把眼睛闭了一会儿,眼皮合得很紧,“我根本就不想显得奇怪、与众不同,或者是异乎寻常。我想做一个正常而普通的平凡人,根本就不用去玩任何把戏。我只是个教师,而且只想当一个教师。可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不得不按自己的方法行事。”

“你的意思是,为了我自己好,我这就应该走了?”

“对,是这个意思。”

“假如有朝一日我知晓了来龙去脉,就会意识到你的吩咐其实很有教益。”

“但愿是这样。”

“我敢打赌,韦伯先生,你肯定是个很棒的老师。”

“是韦伯博士,”约翰·圣雅各不由自主地打断了他,仿佛这个纠正非做不可,“我姐夫也是个博士,和我姐一样,他有哲学博士学位,能说几门东方语言,而且是个正教授。多年来哈佛、麦吉尔和耶鲁这样的大学都争着要聘他,可他就是不答应——”

“你能不能住嘴啊?”伯恩差点笑出声来,不过他对内弟说话时还挺和颜悦色的,“只要看到别人的名号后面跟着头衔,我这位搞企业的年轻朋友就会大为倾倒。其实,要凭我自己的财力,这样的别墅我顶多也就能住几天。”

“你这可是在胡扯。”

“我说的是我自己的财力。”

“这话倒也有理。”

“我有个阔气的老婆……请原谅,医生,我们家里总为这事吵架。”

“不单单是个好老师,”内科医生重复道,“我估计在那无情的外表之下,你还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加拿大人朝房门走去,转过身又说了一句,“那顿酒就等你以后请吧,我还是很愿意赴约的。”

“谢谢,”伯恩说,“谢谢你做的一切。”医生点点头就出去了,紧紧地关上了身后的房门。伯恩转向他的内弟,“这是个好朋友,约翰。”

“实际上,他是个冷口冷面的家伙,但却是个很棒的医生。我可从没见过他这么有人情味儿……这么说,你估计‘胡狼’让直辖总督到安提瓜近海的某个地方和他会面,从总督那得到情报之后就杀了他,还把尸首喂了鲨鱼。”

“然后顺便把船沉在遍布暗礁的海域里,”伯恩补充说,“也许他设定好了一段短短的路线,打开油门,让船高速冲向暗礁。海上发生了一起悲剧,通往卡洛斯的一个关联就此消失——这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还有一件让我烦心的事,”圣雅各说,“我没有仔细调查,但总督是在法尔茅斯北边被干掉的,那片暗礁被人称为‘魔鬼之口’,可不是什么广为宣传的地方。包船出海的干脆就不上那儿去,而那地方淹死过多少人、沉过多少船,谁也不会去夸耀。”

“那又怎么样?”

“那咱们就假设‘胡狼’对直辖总督说了会合的地点,那儿显然离‘魔鬼之口’不远。‘胡狼’又是怎么知道这么个地方的?”

“你那两个突击队员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刚才我们照顾你的时候,我把他俩派到亨利那儿去汇报详细情况。当时没空坐下来详谈,我觉得每一刻都很重要。”

“那亨利现在应该知道了;他恐怕会很震惊。两天之内他已经损失了两条缉毒船,而且看来只有一条能得到补偿;他还不知道自己上司的底细,这位可敬的直辖总督其实是‘胡狼’的走狗,他放进了一个来自巴黎的二流杀手,还谎称此人是德高望重的法兰西英雄,把外交部当笨蛋耍了。总督府和白厅之间的电话线一整晚都会忙得要命。”

“还有一艘缉毒船?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亨利现在知道什么了?——我的警卫会告诉他什么啊?”

“一分钟前你提了个问题:‘胡狼’怎么可能知道安提瓜近海名叫‘魔鬼之口’的那片暗礁。”

“相信我,韦伯博士,这个问题我还记得。他怎么能知道呢?”

“因为他在这里还有第三个人,这事儿你的皇家突击队员现在应该已经跟亨利说了。那狗杂种长着一头金发,是蒙塞特拉缉毒巡逻队的头儿。”

“是他?里克曼?那个单枪匹马的英国三k党?一切照章办事的里克曼?那个专门欺软怕硬的家伙?我的天,亨利决不会相信的!”

“为什么不信?你刚才描述的这种人很可能就是卡洛斯的门徒。”

“也许是吧,但看起来太不可能了。他可真是个道貌岸然的大师啊。早晨上班之前他都要开祈祷会,祈求上帝帮助他抗击撒旦;他不喝酒,不近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