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弩仿佛烫手的铁疙瘩,韩细君放也不是丢也不是,仓促看李信,小声嘀咕:“信哥哥,我是想帮你的。”
河里的李成听不清她说什么,犹自大呼:“细君!快杀了他!杀他!快!”
不想韩细君持弩阔步走到岸边,步履飒踏持弩瞄着李成,侧头看李信:“你若不信我,我就杀李成!”
李成怔怔望着三四步外的重弩,这是蹶张弩,这么近绝对能射他一个对穿。
他苍白面容难以置信,没有一点血色:“细君?”
“李成,你不要痴心妄想。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韩细君扣动弩机,一尺六寸的弩矢瞬间贯穿马儿头颅,看也不看神色木然的李成,提弩走向马车。
扈彤去看一直沉默的李信:“不想杀他就算了,我们先回鱼儿沟,免得再生波折。”
“好。”
李信答一声,右手提马槊驱马在前,原主李信的记忆一股股涌来,多是小时候与李雁的一些记忆。
又想到自己刚来时那个和面的李雁,用沾染面粉的手掐自己脸颊,又想到了李雁那两个安静、可爱的女儿。
他骑马先行,扈彤则上了马车,小红马跟在马车后面,步点轻快显得活泼。
四轮马车缓缓行进在草滩上,扈彤直问:“你真要去鱼儿沟?”
“嗯,这是个两全的办法。”
韩细君扬鞭策马,怒容未退:“信哥赢了,我能救家人。他们赢了,我也能救信哥。”
说着挤出笑容:“其实早应该这样,可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要吃掉所有人,实在是让人不喜。还是原来的信哥哥谦逊守礼,会体贴人。这四年过去,他现在就如张开拉圆的强弓,让人见了心里生怵。”
“怎么会?”
扈彤另有看法:“我倒是觉得阿信更宽厚了,昨日险些身死,姑姑那里决意说和,阿信愿意听,还毫无怨言。若换张家人或韩十三来,必然狐假虎威把阳关闹个鸡犬不宁。就说刚才,谁能饶过李成?换李亮、张开来,早一槊扎死李成。”
韩细君默然,又问:“嫂子,你说李雁会不会真死了?”
“不知道,李成是浑人,他嘴里常常言过其实,做事又操之过急。他的话,听听就可以了,不必当真。”
扈彤想到昨日李雁的委屈、为难和偏心,哼笑一声讥讽:“张家人也就这点出息,先靠姑姑吃李家的本,又反咬一口吃了韩家、李家的利,现在又逼着李雁两头受气。既然有胆挑事,怎就不能磊落认账?遮遮掩掩,不似豪杰。”
“嫂子,你们准备在鱼儿沟躲到什么时候?”
“不知,这是阿信和初九决定的事情。”
马车慢悠悠行走在草滩,穿过河滩村的泥泞土路,淌过细碎石子铺彻的浅水河滩,终于来到沟口草滩。
在马车上,扈彤远远看到弟弟扈彪,扈彪引七八名少年飞骑迎上李信,簇拥着朝韩初九的牧场走去,一众人相谈甚欢,远远可闻众少年兴高采烈的呼喊声。
鱼儿沟沟口,韩十三、韩初九的牧场分列两侧,以鱼儿沟流淌出来的泉溪为界。
李信来时,木屋前正吊着一只刚剥皮的半岁羯羊,韩初九握刀削切取出羊里脊,利刃切片,韩初九稍稍蘸盐沫把肉片一卷就送入口中咀嚼,很是享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