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知道，男生在即将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子，对着教学楼，对着他们，鞠了个躬……
告别？或亦是告谢？或者，两者兼有吧。
远远地，鞠了个躬。许湘有种猜想，站在门口的那个瘦弱的少年，应该是看到了，站在四楼走廊里的他们了。身边的女生，看到了之后，眼底的涌出了一抹晶莹。
“怎么这样啊！太难受了。”女生已经隐隐有了哭腔。不是埋怨男生这样默默离开的方式，没有对着他们这些同窗正式告别的郑重，而是，对于上天的这个玩笑，表示控诉，埋怨。
张凌离开的消息，如同石子砸入了平静的水面，泛起了一时间的波纹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凌所带来的浪花，渐渐地平息。
有关于张凌的消息，许湘也听说过不少。在办公室里的时候，每次都能够听到老师几个改着试卷的时候，凑在一起，提及张凌时候的可惜。
从老师，同学聊天的字里行间，知道了张凌的去向。
张凌读了职校，听说在所有向他抛出橄榄枝的职校中，他选择了一所混乱的三流职校。选择的理由是，该职校答应了他一些私人的要求，学费全免，而且每个月，还有补贴。也听说，张凌半工半读，职校，兼职，医院，三头跑……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换成了自己，面对那样的处境，会怎么样？会像张凌那样有勇气的肩负起所有的重担，会有他那样决然的割舍掉一些原有的东西？不会，至少，换做自己，真的做不到，像张凌那样。
比起三年前的那个瘦弱白净的男生，张凌的变化，很大。四年时间，足以让这个男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棱角被现实给磨平了，白净的肤色到了现在，成了健康的小麦色。身姿挺拔了不少，已经需要她仰起头来看着的高度了。
变化真的很大，最明显的便在男生周身的气质这点。如果，把之前的同学叫过来，应该很少人能够相信面前的这个男生，就是当年那个骄傲着面容白净的张凌。
时间足以让人变得面目全非，但是，男生身上唯一不变的，应该是，任凭现实如何打压都不服输的那样的一双眼睛。
许湘愣了愣，收回了目光。
“张凌，好久不见。”
“确实有点久了。”张凌低着头笑了一声，“还以为，你们都把我给忘了，认不出我来了。”
不算是玩笑的玩笑话，轻挑的说辞，掩盖不住男生藏于话语间的怅然与辛酸。
许湘忽略那语气中的怅然，笑着埋汰。
“怎么会呢？少开玩笑了。”
换做其他人，许湘或许叫不上名字，对不上面容，甚至是忘了那些同学的存在。也是，谁能保证，在过去了那么久的时间里，依旧能够准确无误的叫出当初同班的每一个人的名字。许湘，铁定是做不到的。
但是，总有一些人的身影，以特殊的形式在别人的记忆中经久不散。班上的排名最前的那几个以及，班上最调皮的那几个，还有班上的成绩最差的那几个。无论是前者还是中者或亦是后者，基于长长被挂在老师嘴边，屡屡在班上提及的名字，无关优秀与否，总能让人印象深刻。
张凌，就是这样的人之一。换句话说，就是，谁都可能会忘记，但是无论如何，张凌，对于三中的五班的所有的同学来说，这个人，哪怕流年暗换，岁月一去不复返，但是，张凌，他们无论如何都是忘不了的。
基于，少年的优秀，基于，无奈的令人苦涩的现实，基于，同情和唏嘘，基于，世事无常。
“你这是？”
“兼职啊。”张凌毫不避讳的回答道。
回答完许湘的话以后，双方不由得沉默下来，似乎已经是找不到可以与对方继续聊下去的话题了。
四年的时间跨度太过明显，彼此的境遇，生活的处境大不相同。和她依旧在安稳的，无忧无虑的享受着象牙塔里的生活，整天奔波在学习的路上不一样，张凌比他们任何的人都还要早地，领略到了世界的恶意，同时也接受着社会的磨砺和毒打。他们最大的不同，最根本的不同就是，她的身后，还有着人，有的她的父母为她撑起一片天地，能够让她自由的追求着，享受着。而张凌的身后，只有他自己了，只剩下他自己了。
自己总不能和他聊柴米油盐，家常里短吧？这涉及了她盲区。也不可能和他谈及学习上的事情。许湘猛然发现，其实可以聊的话题，真的是寥寥无几。
因为，张凌，和他们是真的不一样啊。无法与他感同身受，也不可能感性到设身处地。但是，怅然这一点，许湘还是会有的。
张凌走在许湘的外侧，两人的路线就目前看来，很是一致。许湘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你怎么样啊”最简单的，最普遍的问候。生活怎么样？其实能够猜的到。母亲怎么样，其实也能猜的到。
“就那样咯。”无关痛痒，很是平淡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抱怨和不满，紧紧就是就那样咯四个字概括了他所经历的，离开了学校之后的那四年。
“倒是你，听说你和周然都上了市一高了，现在高中生活怎么样？”能从三中考到市一高足以说明不管是许湘还是周然，都有一定的实力。
听着男生主动提及了自己的高中生活，许湘有些意外。眼睛多瞟了男生几眼，并未从他的面色里发现出什么不对劲的神色。倒是她多虑了。
高中生活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不怎么样？两点一线的生活，枯燥无味的，烦闷的学习，刷不完的试卷，写不完的练习题，上不完的课？
“也就那样吧”许湘想了想，总结式的说了一句。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够说的，也就那样，普遍的简单，平淡且真实，如众所周知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