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五官因痛苦而皱缩成一颗丑陋的核桃:“你说出来吧,剩下的……二百八十万元……的去向……”
直到此刻,邹院长打皱的脸才发自内心地堆满了笑意。
如果不是还当着众人的面,他几乎要爽朗地大笑出声了。
黎珂!他要捏死她就像踩死区区蝼蚁,竟敢当刺头?被击垮的感觉如何?
三百万和失去学位,哪一个都不是她能承受的,何况是两样一起呢?
黎珂难以置信地盯着雷父,直把他盯得浑身颤抖,双膝一屈,扑通跪倒在地。
她的眼睛有些模糊。抬起手背用力揉过,眼前一张张人脸才稍微清晰。
邹飞笑吟吟,系主任板着脸。院长助理恶狠狠瞪着眼,检查员横着眼睛暗暗冷笑。
只有徐主任意外地没什么表情。实在意外,他从始至终没有对她落井下石,交握的双手遮住下半张脸,隐藏起真实的表情。
坐以待毙,低头认输从来不在黎珂的备用项里。不论沦落到何等困窘境地,只要理论上还存在一丝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应该是这样才对。
然而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她终于发现,支撑着她前进的,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命题。
整件事的起因不过是黎珂感到雷浩的死亡另有隐情,为了不使他白白背负污名,从而顺着他留下的线索挖掘真相罢了。
但如果连雷浩的父亲都可以和雷浩之死的既得利益者统一战线,沆瀣一气,那她又是在为什么而坚持,为什么而战?
那句“剩下的二百八十万”鸿毛一般,轻飘飘地绕梁回旋。
就在这似无重量的轻飘飘之中,消解了黎珂所有努力的全部意义。
邹飞两手轻轻一拍:“带她过来。”
一张网,铺天盖地。
被锁定的猎物从头至尾只有一个而已。
邹飞串通另一位校领导一个唱白脸一个□□脸,逼迫雷浩的父亲签下欠条的计划被黎珂破坏之后,这场狩猎的目标就彻彻底底改变了。
说到底,“那个人”想要捏死的蚂蚁一直以来也只有黎珂,仅此而已。
院长助理和检查员一人一边,抓起黎珂的手臂把她拖到邹院长面前。
为了报复她的一拳之仇,检查员抓得格外用力,卯着死劲恨不得把她手骨捏断。
她挣扎着回头看了一眼。
雷父宛如一条皮皮虾,已然被巨大的矛盾压弯了脊背。
不想妥协,却无力反抗。不想害人,却当了帮凶。
脑袋被人用力掰正,囚犯一样的姿势,信念裂成千段万段瓦解,痛。
系主任把笔送到她眼前,尖锐的笔头直冲她的眼珠:“黎珂,你应该看的是这里。”
话音刚落,她的后脑勺就被人用力摁了下去,强行钉在那张借据前面!
借据只是稍改了改金额,把原本的三百万改为二百八十万。黎珂的右手被检查员拿死力抓住,剧烈的一阵刺痛。
两人在半空中反向掰手腕似的角力,检查员连五官都因用力而歪斜:“一个小女孩,劲头不小嘛,黎珂同学。”他咧开嘴怪异地笑起来,“——我逗你玩的。”
黎珂就算再怎么蝉联数院女生宿舍掰手腕第一名,手劲也不可能和成年男人相比。
她的手指被轻易根根掰开,又根根合拢,像个任人摆弄的玩偶。再看时已握上了系主任递上的那支笔。
“黎珂,”邹院长指着空白的借款人那一栏,吃吃笑起来,“签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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