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珂收拾起摊了一桌的资料，表情有些失望。陈秘书弯腰把傅百城特意备在茶水间的薏米芡实茶放在她面前，她低声道谢，两只掌心捧起茶杯，脸上带着又呆又乖的表情静静思考了一会儿。

傅百城放下一直摆弄至此刻的手机，躬身把另一份文件放到黎珂面前。

咵。

黎珂近乎浅眠的沉思立即被纸面微小的刮擦声惊醒。

“这是投标会之前钟锦帆弄到的材料。”

黎珂拿起文件翻了翻。涉及到投标会结果的内容同她在医政处办公群里的所见完全一致，其中包括一份y大第一附属医院提交的方案，与魏院长透给她的亦可相互印证。

陈澍果然又一次发动了他的灰色人脉。

她两只大拇指相互刮了一下。

“在陈澍面前，法律从不是用来防患于未然的。如果法律不能成为置他于死地的最终武器，那就必定反过来吞噬我们自己。”

黎珂眸光闪动：“那这些证据……”

傅百城说：“有用，但不完全有用。”

两人身后，陈秘书正一趟一趟把黄厅长派人送来的一大箱证据搬进会客室，一个挨着一个水平排列。

“那是什么？”

黎珂顺着陈秘书的背影看过去，下巴立即被傅百城捏住摆正：“快递。”

储物柜旁边的地面上已经垒了相同规格的三个纸箱。黎珂没有多想，陈澍、广东肆建、供水公司这几个名词乱糟糟塞在她脑海里飞来飞去。

傅百城不想再看她满脸写着忧心忡忡，卷起两页纸照她脑门敲了一下：“已知条件都还没用完，你就觉得自己解不出题目了吗？”

黎珂护着脑门呆呆看他。

傅百城又连敲两下，哐哐作响：“你知不知道陈澍同广东肆建签的合同值多少钱？他不仅要往学生宿舍加塞消防设施，还要把行政楼外墙全部粉刷一新，另外加上一栋留学生公寓一栋研究生宿舍一座图书馆副馆和一座新操场。”

陈澍这是要捣鼓出一个新校区吗？

黎珂听出言下之意：“那供水公司……”

“他能吃的回扣不到施工的一个零头。”

由于黎珂出其不意通报疫情的那一手，目前广东肆建多个工程被紧急叫停，公司上下全面接受防疫检查。黎珂借机在工人中揪出的几名外国黑工受到警方高度重视，一旦黄厅长施压彻查起来，对建筑公司也好陈澍也罢，都会是不小的打击。

黎珂顿时心领神会。

难怪陈澍如此上火。相比之下，停止供水对他来说只是隔靴搔痒罢了。

她几不可察地轻叹口气，慢慢说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噪音尚可以躲避，饮用水却不能不喝。”

面对陈澍，一步一步妥协着前进或许才是最优解。

“我绝不会让黎珂离开我的视线”。

再随口的话也经不住细品，何况傅百城本就别有用心。

不知齐裕从这几个字里咂摸出了什么，语音电话一通接着一通打到黎珂手机上。

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反复数回。傅百城瞟一眼来电显示，假装不经意脱下外套随手盖上去。

黎珂推推驾驶座引起陈秘书注意：“麻烦送我去第一附属医院，我有个病人要探望。辛苦你了。”

车里备着纸巾的隔壁多放了一盒外科口罩。

陈秘书抽出一个，又抽出另一个：“老板陪你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