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你觉得他们是会无脑站桩大声叭叭出来意的工具人吗?”
话是这么说,阿鲲还是避开行政楼门卫的视线,绕着停车场转了好几圈,试图找出有用的新线索。
几秒种后,四张不同角度拍摄的车辆照片传到了黎珂手机上。
陆秘书的回复语焉不详,摆明了是贯彻傅百城的意思,不想让她过多插手。
这是无可奈何下能获得的唯一线索——一些商务车身上印有公司名称和logo,倘能知道与会的有哪些人,说不定就能知道些什么。
黎珂骨子里有股绝不放弃主动权的倔劲。傅百城不想让她插手,她就真不插手了吗?
把其中一张照片两指放大,依稀辨认出“广东肆建”四个字。
“广东肆建……”
阿鲲立刻说:“就是最近承包下宿舍楼消防设施建设的公司。陈澍最近和这家公司的经理来往过密。”
看来是间黄底公司了。
她记得傅百城曾在某次对话中不经意透露过学校的供水合同正在改朝换代。傅妈妈也用开玩笑的语气提起过——
“如果y大这项工程让她来选承建商的话……”
一些过往中不经意的碎片,悄然拼凑出眼前的局势。
“我知道了。”黎珂脸上的表情在凝重和放松之间来回切换,最终勉强微笑着说,“谢谢你,阿鲲。麻烦你继续帮我盯着,如果行政楼那边有什么新动作务必及时……”
走廊的拐角另一边传来一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黎珂捂住电话听筒,将身体贴近墙边,听见一个人渐行渐清晰的声音:“……我吃不准处长对她到底什么意见。要是现在拿捏不好分寸,以后她又要跟我们待在同一个系统里该多尴尬?”
另一个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八字还没一撇,你就先想这么多。你就当她是个普通应届生,刚刚进入工作岗位,从做文件、打电话、打印整理之类最基础的活开始慢慢带她不就好了?”
是投标会项目总负责人的声音。
走廊尽头似乎有人拉开汽水易拉罐拉环,二氧化碳争先恐后冒出水面,滋滋滋的。黎珂松开话筒,用正常音量说,“请务必让我知道。”
她坦然地从墙边现身,在一惊愕一讶异的打量里点头示意,挺直腰背走了。
“没问题。”阿鲲说,“对了,说到广东肆建……”
话音未落,黎珂就迅速说了句:“自己注意安全。”把电话挂断了。
他举起肖秀荣遮住搁在膝上的手机与镜头,把相机画面举到眼前反复翻看了一会照片。
从头到尾,再终究面露疑惑:“所以她……她知道什么了?”
还没想出个名堂,黎珂就又回拨了过来:“你说什么?”
阿鲲下意识接了一句:“啊?”
“放你妈的比……比特币!”供水公司代表用力把检测材料甩回陈澍面前,暴跳如雷,“上次贵校提出我们的直饮水水质有问题后,我们回去也找了机构检测!”
王秘书和钟秘书一人一边迅速把他镇压下去。
两份检测报告一横一竖叠在面前,如同一个大大的叉。陈澍没理,站起身笑了笑:“除了水质问题外,我们还检测出了其他不达标数据。更重要的是——”
建材、食品等公司代表脸色齐齐一变。
更重要的是什么,陈澍故意卖了个关子:“我想和小傅总单独谈谈。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广东肆建。”黎珂把每个字都咬得很重,“这公司怎么了?”
与大三末尾高层宿舍楼前校道上的冲突同理。那时深夜叫卖不止的外国小摊贩惹了无法入眠的学生众怒,现在楼内肆无忌惮的电钻声也激怒了不少喜欢待在宿舍的学生。
每当校方不以学生为本的时候,所谓的校方意志就会和民意产生冲突。参考过去的多次冲突结果,学校高层表面上赢多输少,背地里永立不败之地。
学生总是维权的发起者,却是永远的隐形输家。
阿鲲共情能力极强,语速从慢到快越说越激动,说得唾沫横飞脸红脖子粗。黎珂靠上窗口,冷着脸耐心听到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她盯着广场上的一棵大榕树。榕树肉眼可见的相当长寿了,根株合围,但就算再至高至大的树也难逃花叶衰败的时刻,凉风过处,青黄的叶在枝头婆娑。
“新媒体中心有没有进一步跟进情况?”
“代理主任周倩文同学亲率新闻部扫楼,挨门挨户收集意见。”阿鲲顿了一顿,“她一直想跟你见一面,但听说你最近在实习,怕你抽不出空……”
“做得好。”黎珂眼见着又四五片叶凋落,微笑了一下说,“我下班后都有空。”
没想到傅百城居然也是那种自己处境艰难却瞒着不说的类型。他让她不要插手,可事情本因她而起,她亦不是坐视不理的性格。
插手的机会,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