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了来意之后,多惠婆婆的神色缓和了少许。
或许是江书和钉崎身上的校服和高中生的身份戳中了她,使得身为长辈的慈爱暂时战胜了对于外来者的嫌恶。
来的路上江书注意到了一所相比其他房屋来说堪称“现代化”的建筑,据能里清之介说这是他们为村子里的学生专门建造的宿舍。
即使自己甘于固守落后的村子,也对下一代抱有厚重的期望,把一切资源集中起来优先供应他们,希望他们可以走出去——几乎是一瞬间,江书就理解了这种心态。
不管怎么说,高中生的身份给他们带来了便利。
多惠婆婆摘下那个被江书偷偷吐槽的面罩,露出一张遍布皱纹的脸:“这里不太方便,不嫌弃的话就去我家坐坐吧。”
“我就先回去了。”能里清之介不怎么热络地跟多惠婆婆招呼一声,转身欲走。
钉崎跟江书连忙向他道谢,得到的是他硬邦邦的回应:“没什么,顺手而已。”说完这句话,他扭头走得干脆利落。
联想到他的行为,江书心中明悟:大概这就是嘴硬心软吧。
与他们相比,房石阳明好像不怎么受多惠婆婆待见。她的目光在他和钉崎染成茶色的头发上转了一圈,面色不虞,不过还是没说什么,略弓着腰在前面带路。
江书:突然发现房石阳明跟钉崎染了一样的发色呢。是那种看不惯年轻人染发行为的老人家吗?
婆婆给他们端上了茶水,自己抿了一口,讲起了本地信仰“申奈明神”的传说。
说实话,江书根本不关心。不过老人家讲得很认真,态度又如此虔诚,自己表现得敷衍的话也不太好。于是他拿出手机用便签像模像样地记录起来。
期间他随意瞥了一眼手机上方的信号格——
大大的“215”。
完全没有信号呢。
山村老林、没有信号、行为诡异的村民,还有被人讳莫如深的多年谜案。有恐怖电影那味了。
日本的神明太多了。有句话说,在日本连一处水井、一块石头,可能都会有相应的神明呢,要是一个一个细细追究起来,岂不是没完没了。他们可是来袱除咒灵的,不是研究神明史的啊。
趁多惠婆婆说话的空隙,他有意无意提起了八年前发生在上藤原村的那起“事故”。
婆婆有一瞬间的凝滞,房石阳明却似乎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场意外,没什么好说的。”过了一会儿,婆婆僵着脸说道,“当时,能里家的施工队遇到了山体滑坡,村子里很多人都在这场事故中去世了。”
她说着垂下头去,花白的头发深深透露出其主人的无力和痛苦。
感受到婆婆语气中的苦涩之意,钉崎不由得小声道:“抱歉。”
婆婆摇了摇头:“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就过了伤心的时候。”
多惠婆婆的神色转为冷淡,似乎不愿意再多提起这件事。
江书于是换了个问题,装作好奇道:“上藤原村跟这里离得很近呢。两个村子的村民平时应该联系密切吧?”
在婆婆的脸色变得更难看的瞬间,江书就知道自己这话应该是踩雷了。不过,他心里某个疑问也得到解答。
在变得不怎么愉快的氛围里,婆婆讲完那些神话传说之后,他们就道了声告辞。
房石阳明也同他们一起走出来,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跟着听了这么多传说,感觉受益匪浅呢。”
其实这些他早就知道了。不仅如此,他还知道更多休水的老一辈们从始至终在隐瞒的、轻易不会宣诸于口的故事。
江书看他一眼:“房石先生也对这些感兴趣?”
“说是兴趣也谈不上,不过都要在这里生活了,多了解一些民俗和规矩总不会错的。”说着他关切地问道:“两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们打算四处转转,也许能有其他收获。”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现在的我姑且也算是休水的一员,需要什么帮助的话请尽管开口吧!”房石阳明没有再多问,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钉崎转过头来:“怎么说?”
他们在小道上边走边聊,江书皱起眉头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不对劲,跟资料对不上。”
红色砖瓦的屋檐与绿树高高低低地交相掩映,是一派祥和的景象,在江书的眼里却是暗潮汹涌。
面对钉崎不解的目光,他问道:“当时多惠婆婆说到八年前的事故时,你为什么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