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日纲一刀削掉了刚刚冒出脑袋的一名敌兵头颅,又反手,帮助身边的一名士兵挡住了一名清军的砍杀。
惨烈的攻城战已经持续了七天,清军的炮火太猛烈了,随着城内的太平军越来越少,清军登上城头的次数和人数也就越来越多,虽然每次都被打败,但这样下去,道州被攻破似乎是迟早的事情。
肉搏战越来越激烈。秦日纲作为主将,带着自己的亲卫,到处拼命的阻击和支援。今日,南城的攻城大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滚木雷石已经用光,太平军士兵用热水和热油泼过去退敌。
秦日纲纵横厮杀,他力大无穷,但不知道杀了多少人,长刀已经砍卷了刃,一个人的凶猛,作用越来越小,他被敌人围在中间,虽奋力鏖战,却无法制止敌人杀死自己的战友。
他手下的师帅杜敏,虎吼着与敌人周旋,刚刚捅死一名清军把总,被城下飞来的一支箭射中咽喉,杜敏睁大双目,笔直的仰面倒下。
城墙上下,敌我的尸体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受伤士兵的哀鸣声,夹杂在厮杀声中,显得格外的刺耳,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
绿营兵不得不拼命!
徐广缙每天用抓阄的方式选出一千人登城,这一千人当即每人发二十两银子,死了再给家人八十两,夺城立功连升五级,还有奖赏。
而如果不登城或者退缩,督标营的督战队就是一刀砍过去,徐广缙和提督和春就在城外用望远镜看着,谁也别想取巧,像以前那样装死狗就是死路一条。
徐广缙一手银两一手刀枪,逼的绿营兵不得不卖命,不得不勇猛。
城外响起鸣金声音,这波敌人又退下去了,秦日纲已经三天三夜没怎么休息,他挺着疲乏的身体,命令道,“李老三,你带着你的卒守在城头,其他人下去。”
因为清军要炮击了。
果然,城外响起轰隆隆巨响,清军的红衣大炮又发射了……
不仅道州这里,全州那里清军也在攻城,不过向荣没有银钱赏赐,绿营兵少了金钱刺激,虽然有督战队督战,但清军也没有红衣大炮,所以攻城力度小很多。
赖世举的压力比秦日纲小不少。
向荣事实上也没法将全部兵力投入攻城,东北方永州援军不断向他逼近,他的副将王锦绣只有五千人,根本抵抗不住,昨天,向荣又给他派了五千人过去助战。
在永州和道州之间,苏十九的第五军与刘长清的部队,在双牌岭不时发生小规模战斗,双牌岭的地势实在太过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苏十九敢发动大军进攻,伤亡一定很大。
也正因为刘长清守住了双牌岭,永州的另一股援军,又向着全州去了,徐广缙和和春才敢肆无忌惮地攻打道州,这几日,他们从民夫中挑选三千人,也加入了攻城的辅助工作。
黄文金在郴州东部,还真遇到了江西过来的清军,袁州府副将李平容率领的传统的绿营兵,两军打了一刻钟,李平容率先逃窜,绿营兵忙不迭地扎进密林中,当即逃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在全州西南安和镇赞关山的密林中,李开芳的十二军部队悄悄向全州南边挺进,他们放慢了速度,以便于配合林凤祥的部队,能按期达到指定位置。
这时候,急速行军的林凤祥十一军,已经到达了灌阳县的鸡冠山,他们的目的地是过江永县,到达道州南边的界牌山,届时与部队夹攻徐广缙,同时堵住他们南逃之路。
而李开芳的部队,目的地是全州南边的八里铺,堵住向荣部队南逃之路。两个军从全州西边,翻过大山千里迂回,还要避开向荣派出的哨骑,经常需要昼伏夜行,非常艰苦。
此时此刻,石达开带着十三、十四军缓慢行军,就是在等待林凤祥和李开芳到达指定位置。
一天后,第五军留下一个师,在双牌岭与刘长清的部队对峙,苏十九带着大部队向着石达开靠拢过来。
整个战场,道州的秦日纲压力最大,林凤祥行军最艰苦,他需要绕行的距离,是李开芳的两倍,还要不被敌人发现。
…
咸丰二年二月初三,原广西巡抚、现太平天国外交署总制邹鸣鹤,来到了长沙城外,请求入城会晤湖南巡抚骆秉章。
整个湖南被太平军攻下的州县,三分之一的主政官员自杀,三分之一被俘但不降,三分之一投降了太平天国。
比如湖南提督鲍起豹,在城隍老爷不灵的情况下,愤而投降天国,以曲线挽救大清,比如永州知州张其仁,在与冯云山交谈过后,也投降了,道州知州王揆,虽然经过几番做工作,但依然不降。
官声不好的清廷官员都被杀了,投降也不要,官声好的、不降就暂时关着。
邹鸣鹤穿着大清的官服,辫子也没有剪,城上放下吊篮,槌他上城,随即被带到巡抚衙门。
“孚庵兄,此来有何贵干?”骆秉章讥讽地看着邹鸣鹤,奚落道。他们都知道了邹鸣鹤投敌的事情,也接到了邹鸣鹤此前发来的劝降信件。
邹鸣鹤拱拱手,叹息道,“龠门兄,本来无颜相见,奈何身不由己啊。”二人是科考同年,但已经很久没见了。
既然骆秉章让他进城,自然想见面聊聊的,此时杀死邹鸣鹤没有意义,和这城池的命运,几十万人的生死比起来,邹鸣鹤算得了什么。
骆秉章找左宗棠一起,三人坐下,茶是有的,但没有热水,所以干聊。
骆、左二人首先询问太平天国的各种情况,到目前为止,他们对敌人依然是一知半解的。
此前的了解都是根据广西方面发往朝廷的消息,然后朝廷发下的邸报,但那些东西做不得数,因为官员的汇报本身,就是虚假的。
邹鸣鹤也不隐瞒,把他知道的东西都讲了出来,太平天国对他也没有隐瞒,所以,邹鸣鹤看到的,说出的,就是天国此时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