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石达开来到女营找未婚妻黄沐卉,守卫通报,一会儿,黄沐卉出来了,来到石达开近前,两人初次单独见面,她多少有些羞涩。
石达开仔细地看她,黄沐卉肤色皎白,标准的鹅蛋脸仿佛自然流畅的笔触勾勒而成,淡褐色的瞳仁犹如琥珀般清澈透亮,嗯,确实很美。
“跟母亲在女营生活的怎么样?”石达开和声问道。
“还好……我现在是女营的卒长,管着不少人呢。”黄沐卉慢慢放松了状态,微笑道,然后又说,“听说……夫君大捷,恭喜你。”
石达开笑了,掏出买的玉簪,递给她,道,“在新坪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黄沐卉接过来,迟疑道,“谢谢夫君,但是……戴这个没关系吗?”
黄玉昆家里条件不错,但他不甘心为讼师,想在政治上有所发展,所以加入上帝会,毁家团营,黄沐卉昔日的首饰都交给了公库。
“你是我未婚妻,戴一个玉簪有什么关系。”
黄沐卉点点头,问了父亲的情况,两人聊了一会儿,渐渐熟悉了,她说道,“夫君,有一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干涉一下?”
“什么事?”
“女营中有一个叫桂花的女孩,被那个姓蒙的挑中,要去服侍教主,但她自己不愿意去,你能不能管管?”黄沐卉也知道此事为难,但实在气不过,所以想了想,还是讲了出来。
“怎么?他别的事没有,只专心给教主找女人吗?”石达开冷静问道。
“那个人挺坏的。”
“他对你们母女如何?”
“对我们当然不错,因为有你在嘛。”黄沐卉母女万分庆幸跟石达开结了这门亲,不然,挨欺负是跑不了的。
如果是昔日的石达开,或许会正义感爆棚,去管洪秀全的私生活,但副局长可不会做这种事,这是高层政治,有明争暗斗、刀光剑影,但唯独不可以有见义勇为。
这里没有正义与邪恶,只有输赢。赢了的话,你的全是正义的,输了的话,正义的也是邪恶的。对错正邪都是赢家说了算。
现在他正在养望,跟洪秀全是政治盟友,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陌生女孩,跟盟友闹出裂痕呢?那是年轻莽撞的小伙子所为,绝不是高级权力场上棋手的动作。
石达开点点头,不置可否,黄沐卉又道,“不少人气不过姓蒙的所作所为,有人说,只有你能管这事。”
“什么?传言我能管这事?”石达开惊讶道。
黄沐卉点点头,石达开的眼睛眯了眯,半晌才道,“这是有人算计我啊……还传言我什么了?”
黄沐卉见他脸色郑重,迟疑道,“都说你是天使下凡,所以能管教主,教主搜罗美女……”
石达开止住她说下去,非常严肃地对她说道,“第一,以后不许说教主的是非,第二,只管好你们母女自己的事情就好,别的事少管,你们在女营不会呆太长时间,等我们结婚你们就可以搬出去了。
第三,不要传那些传言,也不要附和,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很多人接近你,跟你说什么话,都是有目的的,好了,现在回去吧。”
黄沐卉回去了,石达开转身离开,毫无疑问,这是有人趁机挑拨他和洪秀全的关系。这种招数很简单,仅仅是几句话的事,但却很有效。
洪秀全在创立拜上帝会之初,就曾定下戒律,对行为放荡多有批评,他现在自己知道自己事,所以,别人挑眼他的行为,他定然很在意的。
去跟洪秀全解释?那就太幼稚了,想来洪秀全能识破吧,先观察观察再说,金田起义之前,洪秀全就这样享用无度,说明这个人无远志,没有自制力。
石达开的敌人是曾国藩、李鸿章和左宗棠,是清廷,甚至是洋人,洪秀全还不配做自己的对手,他将在自己的布局下,慢慢失去人心和威望。
暗地里使阴招的,逃不出那几个人,不过,石达开不想追究,事实上也没法追究,把小事闹大才失策呢,记下这笔帐就是了。现在的局面是树不欲静而风也不止。
翌日,在金田村南边的平地上,上帝会举行祈祷大会,足有两万多教众围在中间高台的四周。
韦昌辉登上高台,先带领大家一起唱《原道救世歌》,然后,他大声道,“今天举行近一个月来,我们兄弟姊妹荣归天国的追思礼拜。奉圣父、圣子、圣灵的名,我宣布追思礼拜现在开始,请教主登台。”
洪秀全穿着黄龙袍登台,威严地注视四周后,他高声道,“最近,在建立人间天国的路程中,我们有上千弟妹走完了人生的路程,升到了天堂。
那已经在耶稣里睡了的人,神也必将他们与耶稣一同带来。主啊,你世世代代作我们的居所。诸山未曾生出,地与世界你未曾造成,从亘古到永远,你是神。你使人归于尘土……”
洪秀全说了两句人话后,就扯起了高深的、谁也听不懂的天父次子特有的言语,他隆重的演说在一片欢呼声中结束了,这时,洪秀全还未下去,杨秀清歪歪晃晃地爬上高坛。
他弓着背,翻着白眼珠朝四周看了几眼,活像只大猩猩。站得近的人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他眼珠虽转着,但眼神发呆。
四周远近,两万多群众都在注视着他,人们无意识发出的叹息之声,汇成一片喧嚣,接着是一阵紧张的寂静。
洪秀全下去了,突然,杨秀清先是左右摇晃,接着前后摇晃,腰一直弓着,摇晃的速度却愈来愈快。
人群中发出第二次呼声,杨秀清的身体猛烈摇晃,仿佛有股巨大力量在推动着他。
他的两只胳膊伸到前面,胳膊看起来比身子抖动得更快、更激烈,第三次的呼声最大,那股巨大的力量——人们深信,是天父耶和华的力量!
杨秀清突然停下,一动不动,几秒钟之后,他双手举到肩上,表情怪异。“哇”的一声,有人喊道,“天父下凡啦!”
不过,喊声一消失,高台四周突然鸦雀无声,天父耶和华要借杨秀清之口,向信徒们赐谕,片言只句也不能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