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军将士也打累了，一天激烈的战斗，怒吼厮杀、血肉尸体、生死转换，从初见到渐渐习惯，对于这些仅仅训练两个月的矿工、农夫来说，已经是极高强度的考验了。

石达开没有放松，令全军两班倒休息，把守住垭口和山坳的崖壁，他和秦日纲等人一夜未睡，到处巡视。

一夜无事，天明了。寻州协副将李殿元率领一千三百多残兵，放下武器，脱下盔甲，遵守命令，到第三个山坳里集合。

石达开的部下将那些盔甲兵器收走，战斗结束了，上帝会大胜。

此役，右军四千将士战死七百多人，重伤二百多人，其余几乎人人轻伤在身，李殿元部三千二百人，战死将近两千人，重伤四百多，剩下的也是人人挂伤。

看到伤亡统计，石达开有些内疚。事实上他可以昨天一上来就射死李殿元的，只要射死几个高级将领，绿营兵的抵抗不可能坚决，基本一上午就能结束战斗。

但是他考虑，既然已经包围了敌人，此战已经胜利，那就锻炼一下部队吧，部队必须经过血与火的考验，才能提高战斗力，慈不掌兵，所以才没有动手。

他没想到这股绿营兵的战斗意志这么顽强，等他决定结束战斗，还先射杀了参将王虎，使得李殿元提高警惕，用盾牌把自己四面保护起来了。

不仅如此，李殿元准备的弓箭手和火枪手的突然猛烈反击，差点打到石达开，陈亚贵的大腿都中了一箭，总之，这是一伙很强悍的敌人。

命令打扫战场，石达开带着将领们，走进第三个山坳，此时，李殿元和剩下的军官们烟瘾都犯了，个个打哈欠流眼泪。

黄文金来到李殿元面前，狠狠踹了他一脚，骂道，“你个鞑子走狗！奴才！那么卖命干什么？鞑子皇帝是你亲爹呀？”

“做人要言而有信，你们说过的汉人不杀汉人，绝不杀俘。”李殿元打着哈欠道。

昨晚，关于怎么处理俘虏，出现意见分歧，依照陈亚贵和潘大的看法，是都杀了，上帝会这里以石达开为首，黄文金也没有发表意见，都听石达开的。

都杀了肯定不行，漫说已经说了汉人不杀汉人，就是没说，也不能都杀了，石达开对杀汉人比较抵触，要是八旗兵，杀也就杀了。

他原来的想法是吸收部分降兵，但这部分绿营兵既然作战这么坚决，会不会愿意加入上帝会呀？

石达开见不少人都哈欠连天的，知道是大烟瘾犯了，这样的人就是想加入他的部队，他也不会收的。

石达开见绿营兵都看着自己，便高声道，“上帝会和天地会都是汉人，反对的是满清的黑暗统治，你们也是汉人，难道你们忘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了吗？

满清鞑子对我们汉人肆意杀戮，犯下了滔天罪恶，对内高压统治，对外割地赔款，你们的父母家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们自己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们不知道吗？

一面是皇室王公、官绅地主控制大量财富，骄奢淫逸，挥霍无度，一面是贫者益贫，广大自耕农、佃农陷入绝境，卖儿卖女都难以生存，你们不知道吗？

你们打起仗来倒是挺勇敢的，但你们这种勇敢是无知！是罪恶！是愚蠢！是在保护那些欺压你们的官僚地主。

你们糊不糊涂？你们的勇敢应该用在洋人外敌上，用在对付满族八旗上，而不是和自己人血拼。”

石达开说完，见一些人脸上露出惭然之色，对张遂谋、王玉绣、叶享才和黄玉昆，以及黄文金、朱衣点、谭体元等人道，“你们去做做他们工作，只要不吸食鸦片的，愿意加入上帝会的，我们收留。”

又对陈亚贵和潘大两个天地会首领说，“两位老兄，可以去打听一下他们的军官，如果平日欺男霸女，做下无数恶事的，就杀几个以儆效尤，但不要滥杀无辜。”

说完，石达开离开山坳，去看望受伤的部属了。

满族对汉人的大屠杀，已经过去两百年，不少士兵不甚在意，但石达开说的‘官绅地主骄奢淫逸，贫农卖儿卖女都难以生存’，底层士兵深有感触。

他们当兵就是为了养活家人和自己，但每月所得，也仅仅是糊口罢了，石达开说的‘你们打仗是在保护那些欺压你们的官僚地主’，这句话很多人赞同。

到中午时候，有三百多绿营兵决定加入上帝会，副将李殿元、参将夏澄西和两个游击将军、五个千总被砍头。砍头之前，陈亚贵和潘大公示了他们的罪恶。

黄文金找到石达开，道，“达胞，想不想留下陈亚贵和潘大？”

“黄兄，问题是他们认可咱们上帝会吗？如果他们决定加入，之后又受不了教规约束，彼此闹的不愉快，反而不美，再说，就是上交私产到公库这一条，我看他们就不能同意。”

黄文金点点头，但是又说道，“可是他们确实很善战啊。”

“我知道老哥义气为重，好吧，我跟他们谈谈，还有，”然后石达开将上帝会教众分为五营的事情，以及最近发生的重大事项跟黄文金通报了。

“达胞，没什么说的，以后我老黄唯你马首是瞻，清胞和贵胞搞的那些事情，我本来也是不甚认同的。”

黄文金慨然表态，他已经听弟弟黄文安说了那天晚上会议的情况，再说，石达开带兵来援，拼死作战，他和部下当然要归入右军。

石达开拍拍他的肩膀，去见陈亚贵和潘大，二人也正要来见他。

“石将军，这次多谢援救之恩，以后但有吩咐，陈某无有不遵。”陈亚贵抱拳道。

“陈兄严重了，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反清就是一家人。”石达开说完，看着潘大。

潘大很犹豫，他想加入上帝会，此前黄文金没有说动他，但石达开的表现征服了他，可是，他的兄弟们恐怕有不同意的。

石达开看出了他的犹豫，笑道，“潘兄，我知道你的顾虑，坦白说，我个人对上帝会内部某些规定也是不赞同的，但就目前来说，只有拧成一股绳才能更好地反清。”

潘大听了，当即抱拳道，“那好，潘某愿意加入将军麾下作战。”

石达开拍拍他的肩膀，以示赞许，又对陈亚贵道，“陈兄，天地会各部各自为战，依我看来，早晚被清军各个击破，陈兄以后要保重啊。”

在历史上，这个陈亚贵不久就被清军杀害了，但石达开没法深说，这些人都有自己主意的。

陈亚贵叹气一声，他怎么不知。潘大趁机道，“老陈，你干脆也加入吧，你单个出去闯荡，很难很难呢。”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底下兄弟们大部分不愿意。”陈亚贵无奈道，“上帝会规矩太严，他们恐怕适应不了。”

【作者题外话】：下周上第一轮，攒点稿子，今天两章，兄台们谅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