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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我这算什么家?为了能留在赣都不得而为之,这一点,文涛是知道的。”

“怎么是这样啊!”

“怎么又不能是这样?人间的感情不可能像果树,发芽、长大、开花、结果,感情这东西是自己的,与别人没关系,被对方接受,只不过是感情开始了体外循环,不接受也没关系,仍然在自己心里存活,滋养。”

“兰新,你和文涛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难道没感情?”

“当然有,感情代替不了爱情!我可以把他当亲人,却永远当不了爱人。我一点也不爱文涛,他是知道的。当年,敬仁对我说他爱上张雪梅,我是不相信的,质问他,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他这才说,那一年在我家乡湄洲岛附近海水中对文涛的承诺。我当时都快气疯了,喊叫着,我们一起去湄洲岛,我与你们一道下海,找回那个狗屁承诺!王女士,你说,这男人到底是什么东西,把感情当成可以馈赠的礼物!而女人把感情看得比命还重!造物者啊,你为何如此显失公平?”

说话间,王晓寒的手机响了,徐驰打来电话,说,“宋洁在各车间游说,想把朱斌等人的股金革除。”

王晓寒问:“郭总知道吗?”

“估计不知道。”

“徐驰,不要干预,该来的事一定会来的。”王晓寒挂了电话,见耿兰新转过身来瞪着询问的眼睛,说,“唉,麻烦事层出不穷,一些职工预测到公司今后前景,心理失衡,提出把董事会成员的股金革除。”

“噢,旧病复发呀。国企改制,最难的是利益分配。要我说,这次买我们的土地,最好不要以清源生化的名义,而是用你个人的名义,把所谓的股东从这次扩建中分离出去。说实话,卖给你的土地富含巨大的增值空间,一旦增值,麻烦也跟着膨胀,届时,你越发棘手。”

“若是这样,势必重蹈我先生覆辙。”

“王女士,我无意拨弄是非,老郭和许颜芹都靠不住。依着我,索性借着职工的情绪,一举把这几个人问题解决了。如今,不是安先生的时代,那时,他是走投无路,只能背水一战,为了能站稳脚跟,哪怕是根打狗棍也如获至宝,因此不得不倚重周如生替他维持销售市场。后来,谁也没有想到,雪梅只是改变了一下作息时间,产量陡然上升。若当时的厂长黄卫国启用张雪梅,我相信柠檬酸一定像空压机厂一样,不会落在安先生手上。眼下,你的一个发现,再次带来一个奇迹,怎能不使那些错失过机会的人心动。安先生对所谓的功臣下不了手,可以理解。但是,雪梅曾告诉我,安先生已经察觉出危机的所在,决定要对周如生动手,是雪梅出于内心的脆弱从中阻拦,才酿成弥天大祸。你不一样,雪梅为你扫清了所有威胁,她走了,没有哪个人是功臣,都是佞臣。我相信雪梅若在,一定会毫不手软地把这几个人拿下。你若不下手,等这两个人羽翼丰满,就不是重蹈安先生覆辙,而是白白搭上雪梅生命。”

“可我眼下缺少帮手呀!兰新,别走,马上过来帮我!”

“没有帮手,就是最好的帮手。我也是凡人一个,今天是你的帮手,若干年后说不定成为你的对手。这不是说我的人格有缺陷,而是功劳的本身会带来巨大的能量,吸附周围本来不属于本人的动机,挟持着走到你的对面。你把这件事平定,今后再没有潜在的危险。如今的企业,经营管理都不是难事,难的是管理职工的心境。再说,老郭在技术上早落伍了,连文涛都不如,对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剩下的胡学峰和朱斌更不用说。这几个人,说白了就是堵在职工心口的一口浓痰,早吐出来,早健康。你在这儿等会,我去给雪梅到声别。噢,差点忘了,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乌兰格格奇,包装车间的主任,雪梅的师姐。雪梅曾对我说过,柠檬酸厂一直埋没一个人才——乌兰格格奇。只是,她对私营企业有成见,不愿出来做事。”

耿兰新离开,王晓寒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重复一个名字,“乌兰格格奇”,接着,反刍她刚才说过的话,越发觉得有道理。说的多好啊!好吧,我要借着宋大姐煽起的这股烈火,锻造一下清源生化的资本结构。但必须清醒地认识到,把朱斌,胡学峰等人的股份革除?这几乎不可能,要知道,股份的唯一区别是数字,不是资金的来源。我不能被这个动机烧昏了头,做出动摇企业根基的事。

她望着淹没在树林中的张雪梅坟墓,轻声呼唤,雪梅,你若在就好了,一定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化解眼下的矛盾。

郭连成打来电话,气急败坏:“安夫人,向你报告一件小事,有部分职工,可能是受到周如生暗中唆使,想继续制造事端,提出一个荒唐可笑的建议,要废除大多数股东的股金。这件事,不用您烦心,我若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根本不配当副总。因此,我建议您回家看看,给我一个施展能力的机会。”

“回家——好啊!真的很想家呢,只是,你有把握吗?”

“我不是说大话,对付这些刁民有的是办法,一句话,摆不平这件事,我引咎辞职,下车间当维修工。”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王晓寒依稀听见张雪梅笑嘻嘻地走来,说,安夫人,机会来了,老郭那两下子我是知道的,根本不是老主任宋大姐的对手。

王晓寒一怔,看着张雪梅墓地的方向,只见耿兰新踏着林间的衰草走来,手机里响着郭连成的询问:“安夫人,你在听吗?”

“噢,在的。不过,回家前要和车间主任们见一面,不可不辞而别。”

“好的,我现在就安排。”

结束了通话,王晓寒归心似箭,看着耿兰新,心里涌满怜悯,一个女子,为了爱情离开家乡与一个无爱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心里守着一个爱着别人的男人,期间有多少愁苦也只有自己知道。于是,情不自禁地握着耿兰新的手,说,“此刻,真的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答应我,无论找到与否,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离开,我需要你呀!好吗?”

“我不能答应。如果敬仁能突破心灵的障碍,我和他都无颜面对文涛;假如他的心从蜗牛壳中出不来,我将无颜面对两个人,所以,唯一就是离开。不过,你放心,无论身在何处,都会把你的事放在心上。走吧。”

“什么时候走?兰新。”

“三天以内,总得把我们之间的土地转让合同签了再离开。”

两人上了车,王晓寒说,“我也要离开几日,太想家了。兰新呀,世界这么大,你去哪里找一个人呀,不如等一段时间,也许能等到他的消息。”

“我何尝不想等啊,可是,谁又知道等待的煎熬。我走,文涛会从这个行动上看出,我和他的生活结束了。同时,也向敬仁明示我的决心和态度。哎,在这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你怎么突然想起回家?”

“我本来就无时不刻地想,只因郭连成说,他要一个人摆平股金的事,让我回避,才最终下了回家看看的决心。”

耿兰新若有所思:“他这么自信?王女士,要不要我也玩一次伎俩,暗中帮你一下?”

“不用了,让他一个折腾。”

“也好。你什么时候走?”耿兰新问。

“我呀,恨不能这就去车站,只是得回去和公司里的中层干部交代一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上车,我送你回去?”

王晓寒回到公司,见彭萍萍和胡若雯站在楼前等候,从两人惜别的表情上看出,郭连成说了她回家的事,想说些不舍的话,话未出口,泪水夺眶而出。

彭萍萍眼角湿润,说,“我和若雯陪你,顺便祭拜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