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的寂静,宫弥没有说话,手指轻轻的扣在桌上,扣扣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她想起平日母亲就是如此,在窒息一般的寂静中那碰撞的佛珠声,让人心惊肉跳。像是看不够似的紧紧的盯着母亲的脸,罢了转开视线冷冷一笑,“宫大小姐的病倒是好的及时。”
王夫人低头不语,刘氏更是不敢说话,最后还是宫老太太开口,“请大小姐进来。”
那丫鬟迅速退了下去,不一阵子一个高挑的身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宫弥第一次看到自己出现在自己眼前,这种感觉不是平日站在镜子前可以相比的。司玉定也是如此,宫弥与司玉对视了许久,这才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道,“听说宫小姐受了风寒,现在如何?”
司玉浅浅的勾了勾唇,一抹淡到根本无法察觉的笑容迅速划过,心头觉得又是有趣又有种难言的亲密,对着“自己”行了个礼缓缓开口,“谢郡主关心,已经无大碍了。”
“果真无大碍?”宫弥将这熟悉的身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余光瞥见正低头喝茶的王夫人,心头陡然升腾起一股寒意。
司玉根本无事,那王夫人让人来与她说宫弥生病无法参加明日的宴会,只有一个原因。
王夫人不想让她去,更让她心寒的是,王夫人想让宫莞代替她去。
这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宫弥陡然静了下来,刘氏惶惶不敢开口,适才女儿还与她说宫弥这次惹恼的王氏,就连郡主的生辰也不许她去。转眼便是郡主亲自寻上了门,宫弥完好无损的站在眼前,怎么看都没有半点问题,郡主如今一语不发,分明就是怒了。
好一阵子才听到王氏依旧淡然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的目光抬头瞥了司玉一眼道,“身子不好还跑出来做什么?”
司玉颇有些好笑的转头去看宫弥,没有错过宫弥一瞬间的紧绷,许是自己如今成了宫弥,看到如今的宫弥,竟然也生出了几分可怜。
正是因为如此,司玉便更像刺激宫弥几分,待王夫人这句话说罢司玉轻声道,“只不过风寒罢了,已经好了许多天,不妨事。”
王夫人想将欺瞒郡主的事情压下去,但宫弥一句话又迅速将失态变得越发严重。王夫人瞳孔骤缩,直直逼向司玉的眼中已是毫不遮掩的严厉。
若是宫弥,在瞧见母亲如此定然不会再逆着她,但如今这人却是司玉。
宫弥静静的没有说话,目光艰难的从王夫人身上移开,最后落在司玉身上。司玉注视着她的眼神,让她有些难堪又有些难过,最后皆化成了无法压制的愤怒与失望。
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掷在桃木桌上,杯盏打翻的声音在在座每个人耳边炸响,宫弥呵呵的冷笑不止,将在座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缓缓开口,“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我若是今日不来,宫大小姐便如你等所言还“病着”。”
宫弥却觉得心头难受的紧,就连司玉一个外人也会觉得她可怜,会想帮她一把,只有她的母亲,在此时还在她的心口狠狠的扎刀子,一时间差些嘶吼,“真是好大的胆子,宫大小姐明日去不得我的寿辰,我却是不知道尊府还有适龄的嫡小姐。”
门外正要上前请安的宫家三姐妹,还未进门就听到了陌生的怒喝,一时间俱是脸色一变。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上前回话说三位姑娘到了,王夫人眉头又是狠狠一跳。欺瞒郡主已是惹得郡主大怒,现在让宫莞进来更是火上浇油。
她未曾料到郡主会突然来访,更没又料到宫弥竟然直接来了此处。当宫弥出现的这一刻,王氏已觉得不好,本想将此事盖过,宫弥却亲自打了她的脸。
她并不太清楚这位郡主的性子,但听说她骄纵孤傲,却又偏偏独得陛下喜欢。
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宫弥没有开口,王夫人心头不愿宫莞此时进来却无法开口,只能唤三人进来。
宫颜宫莞宫芷三人默默近身请安,宫颜宫莞皆是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何时,但宫弥最后几句话还是被几人听见,待瞧见好端端站在此处的司玉,已是明白了过来。
宫颜倒也罢了,宫莞却是霎时间脑中一片空白,脚下差些站立不稳。
宫弥细细的打量着宫莞煞白的脸蛋,满足于她止不住颤抖的眼睫与不敢抬起的脸,更满足于王夫人此刻沉默的态度。
“哪个是府上三姑娘,抬起头来。”
宫莞手指不由一紧,但却不敢露怯,生怕被郡主不喜,尽量保持着平稳的站出来柔声请安。终于抬头对上郡主的眼睛,却被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惊得一抖,明欣郡主脸上毫不遮掩的厌恶,让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骤然劈裂。
“呵”,宫弥笑了笑,转头看向王夫人,“模样倒是不错。”
宫老太太现在也坐不住,她气王夫人不疼宫弥是一回事,但惹怒郡主让宫家得罪了晋王府却是另一回事。郡主如今大怒,宫老太太已是起身道一声“郡主息怒”,王夫人也无法保持适才的模样,与宫老太太一同请宫弥息怒。
众人皆是低着头,只有司玉抬头注视着她,宫弥看到她面上一闪而过的悲悯,眼中一酸错开眼睛厉声道,
“贵府若是瞧不上本郡主的生辰礼,只消言语一声便可,大可不必搪塞一个庶女来充数。”话音一落,当场所有人包括王夫人也是骤然变色,宫弥一字一句,就像是在心头重复了千万遍,“抬庶灭嫡,贵府不知礼数,晋王府却丢不起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