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有人知道，有些事情，早已经在双方心里埋下了种子。

他们的每一次见面，都像是偶遇，有时是在课室，有时有在图书馆，有时是在运动场。他们的交谈，总是简单短暂，他们的关系若即若离。

谁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杨威无数次在梦中梦见她，醒来的时候，却又一头钻进自己的世界里，与世隔绝。

庄小研依然被花团锦簇，众星捧月，却时不时的在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

杨威时时告诫自己，他们俩不是一路人，绝对不可能走到一起，庄小研这样对谁都温暖如春风的女孩，对他的号，也不过是片刻的甘霖恩赐，他不能越雷池半步。

但庄小研，却似乎总在杨威的徘徊中等待，胡思乱想，却不敢确定。

某次学院聚会，庄小研坐在杨威的身边，轻轻唱着一首《听海》，当那句“为何你明明动了情，却又不靠近”响起时，杨威甚至冲动地牵了她的手。但仅此而已，那次之后，他们依旧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过着各自的生活。

杨威不是没有努力过，他努力在“安全范围”之内，最大限度的关注庄小研，开学的时候，庄小研发朋友圈，说自己去了心理咨询室。

他心里发慌，破天荒的主动找了庄小研聊天，问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庄小研告诉杨威很多事，包括遭人纠缠、跟踪、骚扰。

于是，那天，杨威冲动地说了一句话：以后我有空的话，送你上下课吧。

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把这件事当真，他只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最为勇敢的事。

9月6日。

那天晚上，杨威忽然发了高烧。

吃过药之后，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外界的一切，仿佛都亦真亦幻。梦里，他觉得庄小研曾叫过他的名字，但醒来的时候，他只是看见醉醺醺的王振，被是有张展给扶了回来。

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8点多，他发现，自己的手机上，竟有一个未接来电，庄小研的来电！

他感到一丝兴奋，又感到紧张，他藏进厕所里，一遍遍的打庄小研的电话。

然而，对方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他习惯了耐心等待，也习惯了若即若离，虽然有些失落，却仍不愿强求。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杨威魂不守舍，却又仿佛不敢去打扰庄小研，他确信，他们俩总有一天还会“偶遇”，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下一次“偶遇”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也许会更勇敢一点。

…

杨威平静了下来，平静如桥下河水，不顾桥上的熙攘行人。

夜幕深沉，没有人注意站在桥边的他和高静。

片刻之后，杨威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侧过脸，看着高静，忽然露出一丝莫名的笑，说：“所以说，你说的没错，是我杀了她。”

高静已经说不出话来。

“如果那天晚上我接了电话，她也许根本不会死。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一定能救她。”杨威又笑了笑。

“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她？你们明明早就可以在一起，那这一切也许就根本不会发生。”高静颤声说道。

杨威吐了一口烟，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被打上各种各样的标签，有些人的标签，恐怕一辈子都是撕不掉的。”

他扭头看着高静，说：“我亲生经历了父亲的死亡，死在人们给他打上的固有标签之下，所以我习惯了，习惯于不和任何人接触、往来。你说是懦弱也好，优柔寡断也好，反正，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不在了。”

“你后悔吗？”高静又问。

杨威盯着高静，高静能明显看出，此刻的杨威，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即将再度崩溃的情绪，过了很久，才猛地又转过脸去，凝视着桥下的水面，哑着嗓子说：“都没有用了。”

片刻之后，杨威又开口道：“高老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高静有些迟疑，杨威此刻的状态，让她感到害怕。

她明白，自己无疑是对杨威用了秦浩的手段，直击杨威心中最脆弱的部分。

只是，她没想到，得到的真相，却与她想的完全不同。

她想起秦浩在对孙凌云使用这一招之后，那个本该心理强大的老教授，最后的反应，她害怕杨威也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您放心。”杨威却像是早已经看出了高静的心思，说，“我不会想不开的。”

“我……”

“说实话，我很想亲眼看到玷污小研的那个畜生伏法。”杨威说。

高静心头一紧，一时百感交集。

她不再多言，转过身，离开了九龙桥。

桥上依旧行人往来，桥下水流依旧和缓。

几分钟后，高静再度发动了她那辆玫红色马自达。

街上车辆川流不息，高静却感觉自己像是在无人的空城之中穿行一般，整个世界仿佛都是空洞的，冰冷的。

时间又快到了。

一声巨响，迎接着她的第五个9点1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