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的片刻，九龙桥畔华灯初上。

高静矗立桥边，身后是依旧满脸事不关己模样的杨威。

“认识这儿吗？”高静问道。

杨威瞥了高静一眼，没有说话。

高静指着不远处的树林与杂草，说：“看见那边了吗？”

杨威极目望去，脸上的肌肉微微发颤，却依然不说话。

“9月6日晚上，庄小研就是从那里走进水中的，直到9月8日，她才被人发现。我很庆幸自己没有见过她离开后的模样。”高静说道，“庄小研是个漂亮的姑娘，她最爱美，生活总是过得很细致，有时候，甚至有些洁癖。她很开朗，大方，从来不记仇，也尽量让身边的所有人都感到舒服，不说任何出格的话，不做任何出格的事。”

“她前卫、开放，但却与所有人保持必要的安全距离，不随波逐流，也很少与人暧昧纠缠。”高静继续说，“她甚至还来不及好好的谈一场恋爱。”

杨威垂下了双手，微微低着头，眯着眼，说：“你带我来这晦气地方干嘛？”

“晦气？”高静冷笑一声，说，“你觉得晦气吗？”

“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杨威又说，“我，我不想站在这地方。”终于，杨威流露出了一丝不安。

“你是不敢面对这片水，还是不敢想起走入水中的庄小研？”高静说，“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水里整整泡了两天，没有人能知道，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结束自己的勇气。那个时候，她该有多绝望？”

“绝望，就绝望去吧，反正大家或者都挺绝望的！”杨威提高声调，说，“高老师，没事别说让人听不懂的话，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别站在这种地方！”

“你知道，庄小研有一个喜欢却一直不敢表白的男生吗？”高静根本不理会杨威，继续说，“她始终不敢说，却把那个人写进了日记里，为了那个人，她拒绝了王振。当然，也许还不止是王振，也许还拒绝了许多追求她的人。”

“我，我不知道。”杨威的表情有些慌张，转身向车里走去。

高静一把拽住杨威的手臂。

“高老师，你做什么？！”杨威一惊。

“你站不住了？”高静厉声质问。

“你放开，你无权干涉我的自由，没有别的事，就让我走，我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杨威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在怕什么？”高静说。

“我怕？我什么都不怕！”

“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害怕！”高静又说。

“我能有什么鬼？”杨威转过身来，咬牙切齿地说。

“你觉得呢？”

“你非要认为我有问题，就带我去警局啊，拐弯抹角的做什么？”杨威虽然还在努力克制情绪，但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想听听庄小研的日记吗？”高静拿出手机，就在刚才去庄小研家的片刻，她把庄小研的日记片段给拍了下来。此刻，她尽量用低沉的声音，念出庄小研写的每一个字。此刻的桥上行人不多，但念这些私密的内容，她依旧有些于心不忍。

只不过，这一字一句，显然都传到了杨威的耳中。

杨威越发不安起来，他一会儿两手插进口袋里，一会儿又抱在胸前，一会儿转过头，两手叉腰，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别念了，很烦。”

高静却像是根本不愿意理会他，自顾自的念着。

“我说别念了！”杨威暴怒了，跨前一步，几乎要贴在高静身上，一米八的个子，居高临下地死死瞪着高静，吼道，“别念了！我不想听！”

高静依然没有停止。

杨威伸手一把夺过手机，狂吼道：“你他妈别念了！这是你可以念的吗？！”

这一刻，高静才缓缓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杨威。

杨威胸膛起伏，满脸通红，厉声说道：“你口口声声替她伸冤，可你这都是在干什么，你在伤害她，你明白吗？！你在伤害庄小研！她那么信任你，那么喜欢你，那么敬爱你，可你都在做些什么？！”

“我只知道，我在寻求真相，而你呢？”高静依旧平静。

数日的轮回，让她的心肠，也变得硬了一些，这个时候，或许真的只有那个“真相”，能打动她。

“我……”

“你难道不是在伤害她？”高静说，“我也许可以相信你，但隐瞒、诬陷、嫁祸，装作若无其事、事不关己，难道不是对她的一种伤害？没有无辜的，我告诉你，杨威，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对，没错！”杨威吼道，“是我杀了她，就是我杀了她！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