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内,一位灰白头发,满身华服的中年女子正坐着。在她身旁,是随江月刚刚来到咸阳道的王流。
本来按照江月的计划,是不会经过咸阳道的,甚至连那座长安城,他们都不会见一眼。只是赵龙庭携凉秋古剑而来,也带来一个愿望,秋茗希望再见一见王流。无论如何,江月都同意了秋茗的请求,至于因此耽搁的时间,增加的变故,也都算在江月的头上。日后东城之内,估计也会有不少人以这件事情为借口和把柄,皆以江月为原因。
他依旧转道向南,也像东城儒仙的一贯作风。
眼下江月陪着明昔,赵龙庭在一旁。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不想打扰秋茗与王流。
王流最先开口,向秋茗问好。
秋茗听见王流向自己问好,不禁默默低头。很快秋茗便抬起头,微笑着看向王流,“流儿此去东荒,怕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了。”
悲戚满溢于言语,而秋茗依旧微笑着,连看着王流的眼中也流着笑意。
王流看着秋茗,一时间竟不知再说什么。终于,他开口道,“秋姨,我想知道,是不是去了东荒,我就会很久都回不来?”
他眼角挂着泪珠,却一直无法流落。一去故乡,不止长安城,不止未央宫,甚至连咸阳,连西荒都回不来了么?
于他而言,这样一件事情终究太难想象。十载光阴,一夕之间便成空
秋茗很想对他摇头,可是无论如何,竟是怎么都动不了。她只得告知王流,“东荒东城,我其实也是听你父亲提过一些的。他当年被斜心先生找到,而后被带去东城。在那之后不久,他就离开了东城,一路向西,最后到西荒。于东城而言,并不存在一定要你留在东城,也并没有人有权力将你硬留东城。然而现在,毕竟不同寻常,你父亲过世,东城斜心先生不久前也过世。如今东城将你接回去,那么这段风波不平,谁也不敢轻易让你离开东城。”
王流睁大眼睛看着她,问道,“那过段时间,等这场变故过去之后,我便能回来了么?”
他紧紧攥着秋茗的长袖,久久不松手。
秋茗却低下头。王流看着她低下头,便知道其中有许多意外之事。他将长袖攥得更紧,用几乎不可以听见的声音问道,“是不是就算这段变故过去了,我也必须在东城?”
秋茗不置可否,只是轻轻说道,“这件事情,其实江月更为清楚。有件事情其实我也听你父亲提到过,若无意外的话,江月应是你的护道人。如今斜心先生与你父亲相继过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以后你只能依靠江月一人了,其余任何人,都算是无法作为依靠。所幸以江月为人,必不会推脱,更不会敷衍。江月一定会为你尽心护道。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任何人能拦着江月将你带走,不只是因为你家在东城,更因为只有江月才能保护好你。”
王流茫然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很久,他才问道,“为何江月叔叔一定要为我护道?”
秋茗默默回想着,然后道,“举世皆知,东荒五座城,以东城与中城为尊。东城立城最晚,同时在诸多城中,历任城主最少,从古至今只有两位城主。首任城主与次任城主熟识,也为东城付出很多。”
“后来一场波及甚广的变故出现,两代城主联手平天乱,一死一失踪。而那场平乱中,以两人功绩最大,世受东荒所敬仰。在那之后,东城也确定了一件事情。从那之后,东城历任城主,只能是那两位的后人。”
秋茗继续回忆,“许多人都说,其实东城两位城主其实都已过世;也有人说,其实两位都没有死去。关于此事,谁都不知真假。毕竟那两位,功参造化,可以说天川之下,少有敌手,可是至今都不知道那到底是怎样一场变故,太多事情都只是猜测。”
“我也曾经有幸听你父亲说起过一些,只知道那场变故之后,整个天川便倾废殆尽,所幸之前两位城主除了平天乱,还联手定东荒大道。然而大道受及影响,连我们在走的修行路,都变得有如负重前行一般。”
王流听着一席话,而后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秋茗,“我父亲便是那两位城主的后人?”
秋茗点点头,“确切来说,是第二任城主的后裔。关于东城立城者,记载太少,而第二任城主又被誉为聚东荒天命于一身的天之骄子。是故很多人都说,那位立城者,其实是随你的先祖而生。而他似乎没有后裔,所以东荒平定之后,东城历代城主,只会从你这一脉中出现。”
秋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明言道,“有据所载,那场变故中,你的先祖应是身陨了。而那位立城者,至今仍不知是否仍在,连消息都无半点。”
“在那东荒的东山里,有为两位城主修筑的陵墓。不过却都是假陵。当年变故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寻到那两位的尸身,就提不上将他们葬进东山。可是饶是如此,东城依旧为他们建了两座假陵。”
王流却不管东山之上的陵墓,他问道,“那为何要江月叔叔为我护道?”
秋茗摇摇头,直言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她又道,“听说是因为东荒王家已然人脉凋零,所以江月祖上自愿为你们护道,七代为止,自你父亲算是第一代。”
王流紧锁眉头,他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可是很明显的一件事情,秋茗再怎么与父亲相熟,终究还是西荒北地人,对于远于天涯的东城,终究只能了解到这里。
秋茗见他苦恼于此,安慰道,“流儿莫急,许多事情,自然水到渠成,只不过现在,我们来想明白,终究不容易。”
王流紧紧看着秋茗,忽然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他直截了当地说道,“秋姨,我想知道我母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