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领着两个孩子下车驻于廷议旁,赵龙庭微笑着看向三人,而后朗声道,“许久未见了,江月道友。”
江月笑着点头,“是很久未见了。”
赵龙庭侧过身子,然后说道,“都是客人,我就不请你了,一起进来吧。”
江月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说,“你先吧,我领着两个晚辈,跟在你后面就行。”
赵龙庭摇摇头,“还那么讲究,难怪没人看得上你。”而后领先一步,在江月之前步入亭驿。
东城江月,谨言慎行已到了无可复加的程度。君子慎独,而江月又是四荒之中最著名的君子。故常有言,比起修道这个身份,江月更适合当那一代大儒,教化苍生。只不过江月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随便说了一句话。“无论什么身份,总不缺江月这么一个人。”
赵龙庭先行于亭驿内的小道。幽径两侧,皆是长安独有的疏菊。疏菊此属,只在咸阳道、剑南道以及陇上道生长。形态似菊,而花瓣疏离。虽如此,此菊能经秋风与寒霜,往往其余品种之菊花都已凋谢,疏菊扔凌霜盛开。只是虽能耐得过经霜日月,可那冬雪,终究不是疏菊能扛得住的。
长安城内各处官道多设驿站,驿站之外,还有长亭与短亭。只是名字多了总会招得人烦,便统称为亭驿。亭驿之中,往往会求幽静。虽官道之上行人与车驾纷杂,总要给入亭驿的人以清静之感。故而长安各处官道上,间或车水马龙,行人不绝,可那亭驿之内,往往能让心烦意乱的客人静下心来。
江月身后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好奇地打量着身旁这特殊的菊花,轻声道,“怎么这些花看着这么柔弱啊?王流你知道这花么?”
王流木然摇头,轻轻说道,“我不怎么出长安城,也不怎么去官驿,在未央宫里面也没见过这种花。”
她努努嘴,不屑道“你爹管你可真严。我家里那边,都是不怎么管我的。我小时候就没事便到东山去耍去,偌大东山都是随便我玩的”
江月轻轻揪着明昔的耳朵,“你小时候可是真调皮。”
“师父师父,疼,疼,疼师父我没有,就是每每都想更近地瞻仰两位城主遗风,说不定哪一天就有所悟了呢。”
江月气笑道,“你还悟?悟什么?悟怎么让人找不到你,悟躲猫猫?两位城主陵前,你就在那里躲猫猫?”
江月无奈松手。这孩子小时候调皮才是真调皮,每每跑到东山去,总要惹一大堆麻烦事才回家。若非东城与东山相近,关系又较好,明夫人又常常交好于东山内众多已经得道的珍禽灵兽,明昔不知道有多少次会身困险境。
哪怕明夫人数次教训她,明昔依旧不去悔改,反而嘴硬道,“我去的是东山,东山母亲还不知道么?我又怎么会去危险的地方呢?”
江月倒是真的对那个调皮的明昔无奈,可每每明昔懂事时,又总能让江月忘掉那个调皮的明昔。
或许这就是明昔吧,让人爱也爱得,气也气得。
见江月收回揪着自己耳朵的手,明昔嘿嘿一笑。此事就此揭过,以后到东海区生活,注意敛着点儿性子,只要无甚大事,师父总不好意思将自己赶回江水区吧?
转眼之间,三人已经步入驿馆一处幽静客房。长安城内各处驿站,皆无侍候客房的仆人,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专人打理一下,不至于灰尘积满,稍稍让客房里面还算干净便够了。只是若是有长期留下住着的客人,那么客人便可以问驿长要一些仆从,专门打理自己的客房。只是费用终究不菲,常人不需要,也不至于花费这份冤枉钱。而那些长安城内的达官显贵,每每出行,总会带一些自家豢养的奴仆,一者合主家人的生活习惯,二来不至于没事找事,在这驿站还要再多雇人。故而驿站之中,其实少有仆从。
赵龙庭在房间内缓缓踱步,江月则直接领着明昔与王流坐下,然后静静看着赵龙庭在那边悠闲踱步。
你若有那等闲心,我倒是不在乎,终究我在坐着,累不着。
赵龙庭心中略感尴尬,心里无奈苦笑,我一个剑陵守陵人,在你这里,却一点面子都有不得。
他轻轻坐下,伸手探入袖中,取出一柄精巧小剑。剑身只半尺长,宽则不过两指。剑柄上无数精巧的雕刻图案,皆细小异常,若不仔细去看,甚至不能看清具体内容。那剑刃明晃晃的,一看便知锋利无比。
明昔看到它的第一眼,便知道这不是一件寻常物。随着它的出现,周围灵气开始波动。一般来说,蕴灵之器的出现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至少也得是一件法宝。
她疑惑地问江月,“师父,这是?”
江月合上双目,告诉她道,“古剑凉秋。昔日大凉王朝打造出的最高品秩的法宝,这些年在剑陵城中。”
“这便是,师父说的,可能会是我破境机缘的那件法宝?”
江月轻轻点头,却不再与明昔言语,转而与赵龙庭坦言。
“你真的要将它送与昔儿,助昔儿破境么?”
赵龙庭笑骂道,“送便送了,到你收的时候怎么婆婆妈妈的,好似我非得你收着似的?”
他最后多加一句话,“何况本来也非我剑陵之物。”
江月将那柄古剑凉秋轻轻接过,而后也收入袖中。
赵龙庭看着明昔那热切的眼神,笑问道,“小姑娘是想现在就将凉秋收入手中?若是如此,赵某不才,倒可以助你一把。毕竟凉秋在我手中许多年了,终究对它较为熟悉。”
明昔仔细听着,最后看向江月。
江月略一思索,觉得尚可,便向明昔点点头。
明昔便欣喜地看着江月的袖子。却不想赵龙庭笑着摇了摇头。“小姑娘,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你想现在炼化凉秋,我却帮不得你了。”
明昔疑惑地看着赵龙庭,赵龙庭便向她直接挑明。
“古剑凉秋,本便蕴深秋夜间凉气,故而得名凉秋。女子近阴凉之气,故而相比男子,此剑更适合女子炼化。剑陵城近几年女子剑修本就稀少。适合它的几乎没有,炼化了这柄凉秋也无甚大用。只是小姑娘你应该就是适合此剑的人。剑陵得剑许久,能找到适合此剑的人,也殊为不易。赵某自然希望明昔小姑娘能炼化它。”
赵龙庭突然闭口不言,只是笑着看向明昔。
江月心中了然,这古剑凉秋,估计并不是件容易炼化的法宝。
明昔略一思索,便问道,“可是因为凉秋剑之秋凉之气,故而此处不适合炼化它?”
赵龙庭赞许地看着明昔,再面向江月道,“你这个徒儿,不简单啊。”
明昔赧颜一笑,见江月只是在笑,却不说什么。于是明昔也不说话。
赵龙庭自言自语道,“我本来只是送剑的,此处不只是灵气不适合凉秋,更重要的是,凉秋品秩太高,甚至可以说是半件仙器都不为过。依此来说,应该要你们等到东城再炼化它。可是我肯定无法陪你们回东城,毕竟出剑陵已经够难了。”
“凑巧的是,咸阳道有王流的一位长辈,她想再见一眼王流。于是便托我给你们捎一句话,希望能转道去一趟咸阳道。恰好那里又比较适合炼化凉秋,我便想着两件事情一便做了也好。”
赵龙庭仰头望着屋顶,“我还是觉得该去见一见她。哪怕只是对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