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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清晨。

拥云别院建在山间,院外绿翳翳的密林掩映,院内亦是草木葱茏,林木蓊郁,阳光好像投不进一丝,整院像个巨型苔藓,湿乎乎、阴暗暗。

萧培穿戴整齐,自石子路上慢慢行来。

他每日仍要向祖父晨昏定省,不过是到时点卯,侍候一侧;不像栗浓和阿栋直接一个住在西厢一个住在梢间,与祖父抬头不见低头见。

萧培途经佛堂,大清早的,僧人们正在诵经礼拜。

萧培只是眼神一顿,当着一群仆人,他没有顿足细听,但仍然拉长了耳朵一字字听进心里去。

他的眼神阴冷。

拥云别院养着一群半吊子高僧,本来不舍昼夜地为萧老爷子念经祈福,近来却换了对象,病的快死的萧老爷子忽然不顾自己,让僧人们给一个叫“萧绘生”的老爷念经,要保平安,避血光之灾。

虽然说‘萧绘生在前线打仗’是栗浓半真半假诌出来的,但是老父亲萧侑操碎了心。

僧人都很疑惑,这名字没听过,这人是谁?干嘛的?只有和萧家合作了几十年的大和尚了然无语。

手下的小僧人们也能猜出个大概齐。这人叫绘生,萧培亲爹萧缜生名字很像……莫不是兄弟吧?大伙都听说过萧家一丁点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秘闻,故而都闭了嘴,埋头做事。

几个秃驴都猜得到的事情,萧培怎么可能猜不出?

萧培一抬头,已然到了萧侑静养之处。他神色郁郁的,面上尽力不动声色。

他立在阶下,福伯迎上来,笑道:“二郎好早。劳二郎稍微等上一等,咱们家主正在号脉。”

萧培微微颔首,微笑。跟进去坐在卧房外等。

透过半开的窗扇,他的眼神飘到屋外东庑下,栗浓正坐在那里放的摇椅上,背对着他摇把罗扇纳凉,方才他进院,她听见声音也没有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已经到七月流火天气转凉时候,但因为萧侑病重畏风,屋里闷热异常,栗浓得空便躲出来。

阿栋却在屋内,撑开窗扇低下头与她说话。阿栋连日来甚是烦恼,眉头紧皱,道:“咱们究竟什么时候动手?”

栗浓闷声不答,杀萧绘生亲爹,纵使他亲爹太不是东西,自己也不能下手,杀了萧侑,萧绘生会落个什么名声?在大宇,不孝是大罪,萧侑又是大人物,传扬出去,孙女杀了爷爷,她倒是不怕什么,可搞不好,萧绘生得受牵连,戴上个管教不力的罪名,被通缉。

而看现在的情况,就算她和阿栋杀了萧侑,也脱身不得,全都折在着。

栗浓按了按眉心,只说:“其实他也快死了,是不是?”

阿栋瞪眼:“那不行,他现在是病的,又不是我捅的,怎么能算?我出不了这口气!”

其实他已经出了很大的气,萧侑病痛缠身,日薄西山,天天都在受折磨,精神一天比一天坏,吃饭排泄全不能自理,还把他这个仇人当宝贝亲孙子一样惯着,狠出恶气……然而还不够。

阿栋仍然感觉大仇未报,一股诡异的恼怒裹着漫过天的悲痛横在他胸口,萧侑不死在他的刀下,他永远不会轻松。

萧培已经给萧缜生去了信,说是病重,实际上就是喊他来奔丧的。栗浓也装模作样给萧绘生写了信,寄回榆城。

萧缜生能不能在他活着时赶来还是未知数,可萧绘生一定到不了。死也没有儿子送终。

解气!但还不够!

栗浓正要说感觉萧家奇怪、疑点重重,忽然心里发慌,感觉到有人正在冷冷地盯着自己。

栗浓飞快地向萧培的方向看了一眼。

萧培的脸从窗缝露出来,他避也不避,直愣愣地和她四目相对,然后得体地微笑,转入内间去了。

隔着足有十几丈远,又隔着一面墙,栗浓和阿栋是耳语,栗浓并不担心会让他听了去。

但他的眼神让栗浓很不舒服。他的眼神完全就是,就算栗浓二人真就是两个乖巧毫无恶念的好孩子,他也不介意直接弄死俩人。

又一个狠人。

两个刺客,来杀萧侑的刺客,摇身一变,变成了他的大孙子大孙女。

萧侑一定疯了。萧培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