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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顾临川不惯看人脸色,栗浓一与他独处便倒头装睡,大多数时候她也并不真睡,只背对着他躺着玩手指。

她这样不知礼数,更让顾临川害怕——害怕自己拉下脸同她说话了,她反倒装听不见,理都不理。

那不就太尴尬了吗。

顾临川有点想念自己的帷帽,隔着帷帽他可以无所顾忌,变戏法也成,被揭穿也成,丢的反正不是他的脸。

等一等。

顾临川忽然意识到不对,他与黑袍没有同时出现过,黑袍又并不是萧绘生的扈从,栗浓只要稍稍比对一下他与黑袍的身形,就不难得出他就是黑袍的结论。这样一来,黑袍做过的事情自然也会被转到他身上,所以……

他的马甲,已经掉了。

栗浓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不苟言笑、泰然自若的顾临川居然会借着假身份变戏法哄她?那他现在又在正襟危坐个什么劲儿?

两个人纷纷感受到了比同坐在一辆车中却当对方是空气、低头玩手指都不和对方说话、近在咫尺却全无视线交流还尴尬一万倍的事情。

明明什么也没说,车厢里的空气却更加凝滞,简直令人无法呼吸。

这日停车到客舍用饭的时候,顾临川状似无意地对惊时道:“这辆马车过于笨重,我们脚程过于缓慢。你去另租两辆轻便些的小车,尽快回京。”

惊时自然不会表现出什么,只埋头称是。他想起来什么,大着胆子对顾临川道:“舟车劳顿,属下看娘子神思倦怠,食欲不佳,不如,让娘子也到市里去透透气吧?”

顾临川太喜欢惊时这孩子的通透了,他把栗浓弄走,不止栗浓高兴,他也放松啊!他于是一点头,严肃道:“闭市前回来。”

柴记白酒甚浊且甜,喝来不醉,胡记葡萄酒虽清却更甜,栗浓当它果浆一般,喝着喝着,两颊飞红。

她似醉还未醉,捧着一坛酒专挑人多的地方去,看看酒肆里胡姬起舞,又挤到最前面看耍猴斗鸡,明明不饿,糕坊上了新出的饼馁她也要凑过去。

她的食欲与距顾临川的距离成正比,和顾临川面对面,何等珍馐都咽不下去;离顾临川一远,指甲盖都是甜的。

惊时黑着脸,一把把她拽回来:“姑奶奶!你少喝点!你害死了我,可就没人带你出来玩了!”

栗浓抽出自己手臂,嚷道:“方才买酒时,你就一直死死瞪着人家老伯,瞪得老伯手颤心抖,提前收摊。呐!就这么一丁点酒,也喝得醉人?”

她语气里颇有一种:‘你瞧不起谁呢’的不满。

惊时觉得好笑,道:“虽然酒不多,你也不能混着喝啊!混着喝一丁点也醉人。”

栗浓咬一口甜米糕,在他眼神震慑下,不舍地摩挲一把腰间的酒葫芦,只道:“有酒却不让畅快喝!最是惹人厌!”

惊时带她离开饼馁摊子,边走边道:“你别光吃吃喝喝,吃的杂了,胃肠可受不了,这市里,好玩的东西多得很呢。”

正说着,两人就来到了一处有趣的摊前。

是一处卖贝壳粉盒的小摊,贝壳粉盒即取小巧的贝壳或蚌壳,两面壳以合页连接,制成小巧盒子,可以往盒面放香粉、口脂之类,既漂亮别致又可放在荷包里随身携带,物美价廉,大受女子们欢迎。

这处小摊得到栗浓注意,是因为摊主现做现卖,只摆着几个纹样、大小各异的成品粉盒,大量的散贝堆在旁边。

栗浓拾起一个散贝来仔细看了看,对惊时摇了摇头:“这些贝壳没有我在广海那边看到的漂亮。”

惊时看了一眼,道:“这些不过是极普通的蚌壳,娘子若喜欢贝壳状粉盒,我们去首饰铺子里买一个仿贝壳样式的鎏金粉盒也不错,金银的粉盒更精巧些,上面还有各种凤鸟、缠枝花纹,要漂亮得多。”

栗浓垂手将蚌壳放了回去,仰头苦笑:“我不是要粉盒,我想要贝壳。”

惊时:“……”他高估了栗浓的成熟程度,他以为她是爱美的小姑娘,没想到她是爱玩的小屁孩。

没有漂亮贝壳,栗浓有点失落。惊时蹲下身来,端详了一下面前一堆平平无奇的蚌壳,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他拿起一枚蚌壳,道:“这蚌壳虽然单看难看了一些,但买下十几枚,串成几串,合为一股,缀上银铃,风吹铃动,倒也不失有趣。”

栗浓十分感兴趣:“悬铃?屋檐下挂的那种吗?”

惊时点头:“你想一想,是不是很喜欢?”

栗浓叫他说的心动不已:“你会做吗?”

惊时故意一鼓腮帮,道:“我可不会。不过咱们府里有人会,用玉片做的悬铃,挂在林间,风一吹,倒是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