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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她目力还算好,一行行地看牌位上的字,先祖考,显考……她伸出一根手指贴在地上,顺着眼神一点点移动,慢慢地念,念到顾公便止,不能呼先人名讳。

她知道她亲爹的名字,她找到了他。

啊,他变成一块木片了。

她缩回手也收回视线。直到暮色四合,再也没有直视头顶的祖先。

她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找虐。顾临川明面上从来没离开过京城,所以并没有和她一起回府,惊时陪她进了门,但惊时完全控制不住她,她放肆得很,哪里都不去,一定要来这个地方。

她进来,关上门,这里都是香烛味,只有她一个活人。

她越发透不过气来,她心里闷了太多的事情,饭是真的吃不下,整个人从肠胃到眼睛,自里向外,似乎病了。

她父母的死,她难以负荷。她从来没有说过,一直压在心里。她很久以前就受不得了,她曾非常非常羡慕、嫉妒阿栋,却又为了帮阿栋的母亲报仇不惜送上自己的生命。

在某种层面上,孙大婶和她母亲的形象重合过。

她记得孙大婶是怎么死的,那种感觉疯狂地爬噬她的心。

她之所以一定要来国公府,来这么个她深恶痛绝的地方,是想找到真相,查明真相,她就能透过气来了。

她想好好喘口气。

很矫情。她已然经历过战争,见过无数人的死亡,知道人命微如草芥,贱如蝼蚁,可她仍旧不能坦然接受自己父母的死。

这世上所有人的性命,和我至亲的人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多奇怪,木牌上那个人,她分明根本一点记忆都没有。

栗浓从袖中抽出匕首来,摸了摸刀柄上看不见的卍字,去掉刀鞘,挽起衣袖,静静看着自己惨白的手腕。

她并不想死,她将匕首抵在食指上,轻轻用力,血珠一霎渗出来,她将血珠摁在匕首的刀柄内,鲜红的‘卍’浮出来,带着一圈毛边。

现在又多了一件席若泽的死。

她轻轻抚摸那个字,我没有吉祥,没有喜乐。如果真那么信佛,你作恶多端,也往生不了极乐。

屋内高高的廊柱投下巨大的阴影,她的脸全藏在暗色中。

她听到了踏步声,愈来愈近,那人蹲下身来,不敢碰她。

栗浓不在乎来人是谁,她默默地抬头,此时此刻,她竟然有点柔软,眼里没有杀气,黑葡萄就是黑葡萄,又大又黑又亮又水,带些茫然。

那人与她平视,朝她眨了眨眼,栗浓看着这张清丽的脸,慢慢记起她是谁。住在布满陷阱的竹林里的居士,帮她指路的女人。

栗浓偏了偏头,会清笑了:“许久不见。”

会清并不在乎她的失神,自顾自将装糕点的碟子从食盒里取了出来捧给她:“吃点东西吧?”

?这个女人,怎么变温柔了?

栗浓盯着面前各种糕饼拼成的一碟甜点,胃里一荡,很不给面子地干呕了一声,连连摆手。

她大半天没有吃东西,非但不饿,看到食物还倒胃得很。

会清拧眉看着她:“多久没吃东西了?”

光线太暗,会清看不清她脸上的气色,看不出来她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

栗浓按了按眉心,把那股恶心劲压下去,照实答:“早上吃了些。”她谢了会清一片好意:“收起来吧,我不大饿。”

她是中午到祠堂的,一直待到黑。

会清成功地想歪了,怎么,顾临川罚她到祠堂,还不给人吃饭?

说什么‘我不大饿’,两顿饭不吃,怎么可能不饿呢?分明就是不敢吃嘛。

顾临川的风评差成这样,栗浓分明自己把自己关在祠堂里,但是消息一漏出去就传的走了样,成了顾临川罚她跪一宿,还不许人探望。

栗浓拍了拍膝盖,咳了一声:“那什么……没事的话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看看!她还怕连累自己!顾临川这个混蛋!

会清对她道:“我一向这样我行我素,你放心,你连累不到我。既然我来过,带了盒糕点给你,无论你吃没吃,他们都算你吃了,绝不会当你没吃。既然如此,不吃不亏吗?”

栗浓:“啊?”

会清正色,说出的话却像是哄小孩:“我没骗你,他们不敢管我的。”

栗浓:“……不是,你……”

“吃吧,不吃会胃会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