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顾临川不是善男信女,他断不会平白施舍什么,也不会无聊到故意恐吓他。他说的代价沉重,一定是真的沉重到难以负荷,席若泽将要面临的境地,可能真的常人无法想象。
席若泽心情沉重,有一些自弃地想到,顾临川那个位置的人,不知道见过多少像自己一样无知而自大的可怜虫。
顾临川能够一眼看透自己,席若泽朝他没心没肺地笑,只说:“我为了搏得您的青眼,都敢潜入疫病的村子里。我这种亡命之徒,有什么怕的?”
顾临川却笑了:“亡命之徒?身上这么重的太一流金散的味道,当初把衣裳在药散里熏了多长时间?你鼻梁上这道印子……面巾捂脸,一定也勒得很紧吧?你亡命,有谁比你更惜命呢?”
就那一瞬,席若泽猛然以为,顾临川真的是他的伯乐。
顾临川肯耐下心来劝诫他,似乎是动了恻隐之心;或者说是感激他送来了救命的良药,所以再给他一个机会。
他不管不顾地硬撑下来,大放厥词说‘放马过来’,实际上……实际上谁知道最后会如何呢?
毕竟命运从不眷顾他。
阿及仍陪在他身边,絮絮叨叨道:“快吓死我了,我以为顾丞相这次肯定大发雷霆,杀了郎君。说实在话,顾丞相那种刀尖舔血,杀人如麻的人,对咱们也够仁慈了。一次次地放过咱,好几次我都以为他要杀郎君了。郎君怎么就一点不害怕呢?还敢一次次地惹他……”
席若泽找回一丁点近乎癫狂的自负,对啊,顾临川一次次容忍他、不杀他,难道不算一种另眼相看吗?
顾临川……也没什么了不起啊。
席若泽想起栗浓,嘴上忽然就没把门的了:“顾临川又如何?你别看他现在如何风光,如何高高在上,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我,席若泽,我会……”
“您会上赶着给他当侄女婿。”旌及无奈地舔了舔嘴唇,善良地没有戳穿席若泽的春秋大梦,只是说:“那有什么用,人家不还是比你大一辈?不还是高高在上?”
席若泽:“……闭嘴。”
阿及却不闭嘴:“再说了,栗浓娘子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外面传得多凶啊,说顾丞相家病倒了三百多个人,每天都有几十个病死的人拉出去。郎君不就是害怕得病的人里有栗浓娘子吗?为了早点找到治病的办法,潜进吴家庄里头打探消息,这不就是玩命吗!还把人家大夫都打了,还拿人家老陈闺女的大侄子威胁人家老太太……您说说您……嗐。”
席若泽很不耐烦听阿及说这些。他不自在地偏了偏头,避开旌及的目光,道:“别在那以讹传讹,顾丞相说了,他家的病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病亡的不过两人而已。”
“现在说我以讹传讹了?您当初不是都慌了神了吗?怎么着您不信?您不信,您慌什么神儿啊?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那病死的两个人里没有栗……”
席若泽一个眼刀砍过去,阿及只有老老实实闭嘴了。
不让阿及说话,他明显憋的难受。
迎面来了两匹骏马一架马车,外加仆从三五人,席若泽拽着阿及避开一众车马。
漳王偏头,对马车中的栗浓道:“你好狠的心,竟要毒哑阿苍!”
栗浓惊喜地笑出来,她隔着车帘对漳王道:“你听懂了!生半夏有毒,直接可以毒哑人,我说给顾嘉树灌半夏,根本不是治他,是索性把他药哑巴了。哑巴了不就没法胡说八道了吗?是不是一劳永逸?”
漳王笑而不答,顾嘉树才明白过来这一重,不满地抗议道:“嚯!我今天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漳王预计到他二人要打起来,于是岔开话头:“与娘竟通医道吗?”
栗浓答道:“我不会,我的一个姐姐会,她嫌我吵,放话过,要拿半夏毒哑我!”
漳王朗声大笑:“你们家人都这么有意思。”
声音渐渐小了。
席若泽盯着车马远去的背影,紧蹙的眉毛再也没有松开。
那个声音,那个女子的声音……
“走呀,郎君!”
席若泽仍是呆立着不动。
阿及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席若泽像是忽然回神一般,举步向马车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
太一流金散,避疫良方
这一章……很优秀吧
求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