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附录一:禅宗的刹那
安谷己子禅尼曾在一个梦里告诉过我,只有等你理解了时在,你才能理解存活于世是什么意思。为了理解时在,她说,你必须理解一个刹那是什么。
在我的梦里,我问过她,到底什么是一个刹那?
一个刹那是一个非常小的时间微粒。它太小了,以至于一天由6,400,099,980个刹那组成。
等我后来查阅时才发现,这正是道元禅师在他的名作《正法眼藏》(真正佛法之眼的宝藏)里举出的精确数字。
数字让眼睛产生抗拒感,所以让我用单词拼出来:六十四亿九万九千九百八十。那就是道元禅师断定的一天的刹那,老己子飞快地念出那个数字后,打了个响指。她的手指因为关节炎而扭曲得很吓人,所以她的响指打得不怎么样,但她的意思还是传达到了。
请你试一下,她说:“你打了吗?”因为如果你打了一个响指,那个响指就等同于六十五个刹那。
你算一算,就清楚禅宗对时间的颗粒感概念<sup><icss="note"src="rbook_piew_ebook_pic656953202656953202661620210106161620igesnotejpg"data-der-atsid="5527c1c8a893e08405538b49b95b4b05fc9a625b9ad4"data-der-srcbackup="igesnotejpg"><i><sup>了,要不你也可以对己子的话照单全收。她向前倾身,一边调整她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一边透过模糊的厚镜片凝视你,然后再一次开口。
如果你从现在开始打响指,一直持续打98,463,077次不要间断,就会经历日升日落,天空转暗,夜色渐浓,每个人都入睡时你仍在打响指。直到最后,在破晓后的某一刻,你打完了你的98,463,077次响指,就体验到了真正密切的觉知,精准地知道你如何度过你生命中一天的每一个刹那。
她跪坐到脚踝上,点点头。她提议的思维实验的确古怪,但她的目的很简单。宇宙中的一切都在持续变化,没有什么能维持原样,如果我们想要苏醒过来,真正地过活,就必须理解时间流逝得有多快。
那就是身为时在的意义,老己子告诉我,然后她再次用扭曲的手指打了个响指。
就那样,你就死了。
附录二:量子力学
量子力学是时在,但经典物理学同样也是。两者都在描绘物质与能量经历时空的互动关系。差别在于数量级。在最小数量级和原子增量上,能量与物质开始遵从不同的法则,那是经典物理学无法解释的。所以量子力学试图做的,就是通过假定一套适用于原子和亚原子微粒的新原理,来解释这些怪异模式,其中就有:
叠加原理:颗粒可以同时处于两个及以上的位置或状态。(就是说,道元禅师既生又死?)
纠缠原理:两个颗粒可以跨越时空协调它们的属性,表现得如同单一系统。(比如禅师和他的门徒、角色和她的叙述者、老己子与奈绪和奥利弗与我?)
测量问题:测量或观察的行为会改变被测量对象。(即,波函数的瓦解。梦境被叙述?)
如果道元禅师是个物理学家,我觉得他可能会喜欢量子力学。他会自然地领会叠加的总括属性,能够凭直觉感应纠缠的互联性。作为一个坐而思又起而行的人,他会为注意力拥有改变现实的力量这一概念而深深着迷,同时也能理解人类的觉知与云、水、萋萋芳草不相上下。他会欣赏不知的无界本质。
附录三:琐思
山峦移动的一日已然来临。
我仍要说,尽管没人会相信我。
山峦不过是沉睡一阵。
但是曾经,它们移动过,如同烈火焚身。
如果你不信我,我也无所谓。
我只请你信这话,且只信这话,
即就在此时此刻,女性将从沉睡中觉醒。
我只希望能彻底以第一人称写作,
我,一个女人。
我多希望能彻底以第一人称写作,
我,私。
——与谢野晶子
这是与谢野晶子的长诗《漫ろ言》(《琐思》)的开头几行,最初发表在一九一一年九月女权主义期刊《青鞳》(《蓝袜》)的创刊号上。
附录四:寺院的名字
对日本寺院命名法做了一些调研后,我发现慈眼寺是寺院的名字,而秘汤山是所谓的山名,或者叫“山号”(sango)。根据中国早期传统,禅师们会隐退至一处遥远的山巅,远离城镇的纷扰,他们会在那里建一座孤立的冥想茅屋,潜心修行。等他们的灵性成就声名远扬后,信徒们就会登山寻找他们,不久僧团涌现,道路铺好,大量寺院建筑群拔地而起,都以之前那座远山的名字为名。(声名是怎么传播的?这些病毒性营销网络和声誉经济在互联网时代之前是如何建立的?)
等禅宗流入日本,用山名给寺院命名的传统得以延续,不管寺院下面有山还是没山。结果就是,连建在东京大都会沿海平原上的寺院都有个山名,而且似乎没人介意。
寺院的名字有几个可能的汉字,但最有可能的组合还是“慈眼寺”,包含的汉字分别代表慈悲、眼球和寺院。代表“眼球”的“眼”字和道元禅师的《正法眼藏》——真正佛法之眼——的宝藏的“眼”字是同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