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千军很长时间没有过这样冷清的年了,他勾着背,往炭盆里夹炭火。
以往这些事情都是戚继光来做,但是现在那人被他关了起来。
傍晚时分,他总是在炭盆前看书,戚继光则在一边和九儿打趣。
世间之事妙在一个巧,也坏在一个巧。如果没有这档子事,等平了倭匪,何千军准备把九儿带回京城,去医学宫学些医术。
可惜了!
过年很多人忌讳看病,来看病的人零零散散,何千军今天干脆把医馆关了,在里面坐了一整天。
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里面装着他要送给张五六的礼物。
桃州还是那个桃州,蛰伏仍未过去,何千军只能把九儿的死关在心中,现在远不是可以悲伤的时候。
街上的花灯依旧没有亮的,整条长街昏压压的一条,毫无生气,如同死潭。
医馆门匾上还挂着那只红花灯,上面的花饰还没有置全,也不会有完整的那天了。
何千军离开医馆,一直站在医馆门口卖糖的那个商人也站了起来,往反方向走。
张家院宅隔开很远就能认出来,其他地方除了官员宅邸,很少有人会在晚上点灯。
但张家却像借了全城的灯一样,何千军第一眼还以为这是什么名胜古迹的旅游景点。
张宅门庭若市,何千军进去的时候非常拥挤,所有人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他看到不少熟悉面孔,是这几日锦衣卫整理出来上岸来的倭匪们,倭匪们这次来多是为了给张五六拜年。
“何老弟!”张五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五六看上去很像佛经里的大佛,他站在正门门口,身后披着金光,穿珠带银,像这里的皇帝一样,何千军看到他的一身打扮愣住半晌,真土豪装扮。
“张老哥!”何千军热情地迎了上去。
“你真给你老哥面子,听说好些个大户人家想请你到府上去你都不肯去呢。”张五六的声音很大,何千军知道他想显摆。
“这是什么话?”何千军笑着说道,“把我当亲兄弟,您摆宴,我做小弟的怎么都得来捧个场啊。”
“这是老弟苦读医书,给张老哥开的新药。”何千军把礼盒放到张五六手里,“不仅能把老哥的寒毒根治,更能在其他方面广增裨益。”
何千军给张五六使个眼神,何千军说的什么,他当然心领神会。
“那老哥我就笑纳啦!”他举起礼盒,大声对周围的来宾说道:“这是我的好兄弟何神医!”
众人一齐上前寒暄,何千军一一拱手回礼。
“老弟先入席吧。”
张五六在前面领着何千军进了会客厅,这里摆了一张大桌,普通的圆桌也就坐十来人,这张大桌起码能二十人以上。
何千军被安排在张五六身边坐下。
宴席开始,所有人轮番给张五六敬酒,轮流送上自己的礼物,张五六有意向每一个来敬酒的人介绍何千军,称这是治好了自己病的神医。
何千军看在眼里,所有人都是碍于形式与自己道贺,在他们这些桃州上流人士看来,自己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大夫。
何千军也无所谓,仍然堆起笑容一一回酒。
但是有一个人貌似对何千军格外反感。
“先生在什么地方高就啊?”来人问道。
“我只是大夫。”何千军谦逊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