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生意是两头吃,月南那边的女人想过来,就得交媒人钱。华国的光棍想娶妻,那也得交钱。
月南是穷国,那边的女人做梦都想嫁到华国,即使是华国娶不起老婆的光棍,相对月南的穷鬼来说,那也是月南女人抢着嫁的香饽饽。
这是门捞油水的好生意,但却是有风险的。那些月南女人哪里有资格办护照光明正大地过来,都是偷渡,从百部湾或是粤希山区偷越边境。
初中同学缺一个信得过的人手,在月南那边组织人手与收钱,问郑利兵愿不愿意一起干。
若是放在以往,郑利兵可能还要考虑一番,但这时候他却没有什么选择的机会了,如果不干,他肯定还要继续逃亡天涯,而他从家里带出来的钱,却经不起多长时间的折腾。
更何况如果高风险伴随着高收益,只要他挣了大钱,到月南去生活,在异国安稳地当个富翁,不比在国内心惊胆战地逃亡好吗?
于是,他就跟初中同学一起干了,倒也还干成了几票,但没想到,在最近的一次带人跨越边境时出了事。
“出了什么事?”郑海涛问道。
“被守边境的巡逻队看到了,喊他站住,跑回来被抓住也是个死,他就使劲往前跑,只要进进了月南就安全了,可没想到就是这么倒霉,月南的巡逻队也发现了他,击毙了。”
倒是他那个初中同学等着接人的,看到不妙,就躲起来了,幸运地躲过了这一劫。
郑利兵是死在月南的国界内,怎么下葬的初中同学也不知道,那初中同学也洗了手,不敢再干了,只是念着跟郑利兵的情谊,想法子把他生前的遗物托人给送了回来。
陈志诚说完,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笔记本。
郑海涛打开了本子,只看了一眼,便确定这是儿子的笔迹无疑。
秦良燕远远看去,只见那本子上记录了一长串的人名,每个人名后面还写着xx元,最后是合计xx元。
郑海涛含着老泪再往后翻,后面的记录是x月x日到了何处,接着又是一些账目记录和人名。
郑海涛抚摸着那本子,好像抚摸着儿子的面容,“利兵啊,你跑了那么远,还惦记着记这些人情账目。平时我总是骂你不务正业,哪知道你人到了外边,还在记着我教你做的账目。”
“你要是还在,要是还能回来,你都这么会记账了,酒馆交给你,我死了也能闭眼了。”
“谁知道,你竟然走在我前头,你竟然走在我前头!老天啊,你怎么不长长眼睛,利兵杀了人,你要取他一条命,那你来拿我的啊,拿我的命去赔啊,我的利兵还这么年轻,才刚结了婚,连个孩子都没有留下。”
“利兵呀,都怪我,都怪我平时太骄纵你了,太顺着你的意了,你想要啥,我就给啥。你想娶秦家的姑娘,我虽然不满秦家狮子大开口,要这么高的彩礼,可我还是听了你的,给你高高兴兴地娶了你中意的姑娘进门。”
老人痛哭失声,秦良燕垂眸,她不知如何劝解这伤心的老人,也明白无论怎么样的劝解都不可能抚慰失去爱子的痛苦。
更何况,郑利兵的死,与她有莫大关系。
郑海涛继续哭诉,“我本想着,成家立业,给你娶一房媳妇,还是你中意的人,你以后也就收了心,安心继承家业打理酒馆。我哪里能想得到哇!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要是不结婚,哪里来的这起祸事啊?”
“都怪我,都怪我,阿兵,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他突然抬起头来,复杂的眼神看着秦良燕,凝视半响,秦良燕那泪水又模糊了眼睛,到底是没有再说后悔这桩婚事的话。
这事情也不能全怪秦良燕,这个儿媳妇,除了长得太好看,容易招蜂引蝶以外,没有哪一点是他不满意的。
开始觉得她懒,饭都不做,还得自己这个当公公的侍候她。
可现在,对这个儿媳妇,他真的不能说什么了。
老头哭了半天,儿子走了,整个天都塌了。
陈志诚默默了半响,“郑叔您保重身体,利兵他在天上,也不愿意看见你这样的。”
郑海涛问,“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陈志诚摇了摇头,“那个时候,大伙儿都顾着逃命,没顾得上留话。”
顿了一顿,“不过,大伙都知道做的是掉脑袋的生意,说不定哪一趟就回不来,所以出门前,都是留了东西的。”
陈志诚又掏出了一个存折,“他说密码是他离家的日子,还说这个日子,是四个数字,还说这个日子,家里人是肯定记得的。”
他离家的日子,可不就是结婚的那天么,家里人当然是记得的!
郑海涛接过存折,看了看,上面是一串数字,1325元。
郑海涛再次痛苦失声,如同野兽的哀嚎,让人听了十分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