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怔一刻,方又无比紧张地说:“怎么回事?难道那妖怪入侵了你的神识,还有魔气残存在你心脉中?不行,不行,得想个办法……”
说着就作势去寻找孟星鸾,但在他起身的前一刻,一直苍白却有力的手握住了他。
恰好卡在他左手腕子上,避开了伤处,有隐隐的暖流传来。
季无邪体内的太和灵气瞬间响应,一种春风拂过蓓蕾初绽的感觉轻颤在他原本感到疼痛的伤处。
“先留下。”凤煊语调和缓地说,似极为疲倦般,又半阖上了双目,“陪我一会儿。”
这一次,季无邪没有像往常那样避之不及立刻躲开,反而是任由凤煊捉住自己的腕子。
很快,舌尖的破损愈合了,左手伤处的疼痛也被渐渐抹平了三成。
姻缘线仍缠绕掌上,但眼下它已再无兴风作浪的能力。
季无邪等了许久,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师兄,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牵线鬼引入幻境?”
在他看来,这样一个自己窥破机要后也能随手捻死的偏门妖怪,绝没有能唬住大师兄的可能性。
除非,是依靠她的特性。
那么这样说来,大师兄心中,也对谁怀有爱慕之意……
季无邪浑身起了一个激灵,思绪和四肢一样有些发僵,难以直视面前人。
并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实际上在他发现那具傀儡所用的肉身就是凤煊本人后,模糊的怀疑便隐约萦绕季无邪心头。
那相思阵是共通的。而能让它共通的理由,也只有一个。
但季无邪不敢相信。
此时他身上还穿着喜气洋洋的大红婚服,但脸已烧得比身上锦缎还红。季无邪又是窘迫,又是害怕,却也带着一丝期待,想听到凤煊给出的答案。
可现实让他失望了。在凤煊正要开口时,一阵锐利的箭矢破风声响起,他们西北方的浓雾阵中传来打斗的声响,有人正激烈交战。
季无邪骇然失色:“谁?还有别人?难道是孟师兄与尸傩?”
他说着就要前去助阵,但凤煊又一次拦住了他的脚步。
“先等等,这也可能是陷阱。”
凤煊道,语调少见的有些有气无力,仿佛消化了某种他难以承受的邪瘴,连苍白脸色中都泛起病态的淡淡嫣红,并不是什么羞怯情态,却依然十分动人。
季无邪看愣了一瞬,又想起方才洞房中灯烛下近在咫尺的相对,有那么一刹那,只要他想,就能轻易地吻一吻眼前人……
想入非非的绮思就像收线时断掉的风筝,季无邪意识到后,又窘得想要再咬破舌尖一次。
“怎么说?”他拙劣地装出感兴趣,心虚地将话题引导安全区域。
凤煊道:“你不是问我为何会掉入牵线鬼的陷阱么?方才就是这般,她操控住了你,便能从你身上制造出一个虚影傀儡。她借了尸傩鬼面为妖力来源,能够仿冒出两种妖气,我彼时以为你被尸傩盯上,于是立刻决定去救你。”
这一番话,将季无邪听得心脏蹦到嗓子眼又回落下肚里。
听到“虚影傀儡”时,他还以为自己的猜想得到了佐证,可又听见后话,大师兄原来是为了担忧他与尸傩交战,沸腾的血液渐渐平静了下去。
季无邪也并不矫情,即便心底酥麻如针扎的感觉仍在不断起伏,他仍然带着释然笑了笑,将对话拉回正题,“是了,这是个连环扣。但她已伏诛,这林中应当是另一种妖怪……”
话未说完,凤煊已摇了摇头。
“伏诛?”他道,目光移向季无邪左手上蔫哒哒挂着的红色丝线,“她只是做假死状,蛰伏进了姻缘线中。”
“假死?”
季无邪惊骇无比,视线也随着他看向自己的左手,那本已该妖力尽失的姻缘线就好像被抓了个现行,波荡起一阵不自然的弧度。
季无邪哑然失色:这妖怪能力不咋地,邪门心思是真的多。
“这,该怎么处理?”季无邪踌躇了,“用火铃咒烧掉,还是拿去泡符水?”
他每说一个字,姻缘线就多抖一下,正如已修得神识的灵兽在听到厨子要拿自己开刀的畏惧表现。
“没那么简单。”凤煊摇摇头,“牵线鬼先前能够为所欲为操纵人心,靠的就是这姻缘线,但它却是百年前受前人灵修供养出的上等法器,如今牵线鬼以其主身份藏入其中,姻缘线必定给她提供庇护。”
凤煊说完,又抬起头看向他:“这样受正邪两道修为供养的上阶法宝,须以宝瓶寺的大日轮拙火才能完全销毁,但那火焰早已熄灭二十余年了。季师弟,与其费心除掉它,还不如将之收为己用。”
季无邪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形容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即便只是在幻境似的相思阵中,但也的确是由这条红线为桥梁,将他们二人的“姻缘”联结了。
换言之,这就像身上这袭婚袍一般,是某种鉴证。
大师兄却要他留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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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本文主角栏的二位已成为已婚状态(bushi)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