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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大约是清楚自己现在这具皮囊的杀伤力,牵线鬼心情很好地咯咯笑了两声。

她一侧身,摆出一个美人醉倚贵妃榻的姿势,语调轻软而闲适:“好让人害怕的眼神,季师弟莫不是想生吞活剥了我?可是容我提醒你,这是你师兄的身子,你若是想把姻缘线先从他手上剥落下来,可是使不得蛮力的,不然你师兄这只漂亮的手……”

说话间,她将凤煊的右手抬起,欣赏艺术品般翻转端详了几遍,红线在灯光映衬下显现出莹莹光辉。

那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牵线鬼就是在赌,赌季无邪的心智已然涣散,无力再作抵抗;赌季无邪所怀的恋慕之情深重,重到愿意陷入这个虚幻陷阱。

果然,看到季无邪黏上姻缘线、渐渐失神的目光,牵线鬼似是喜悦,又似是不屑,嘴角再度浅浅地勾了起来,锐利如刀。

“凤煊”仍眉目含情,但眼底已无温柔可言,再度端起金卮酒樽,示意季无邪拿起属于自己的另一半,完成仪式。

季无邪在她的暗示下动作了。

但出她意料的,季无邪抬手,端起的不是酒杯。

而是那柄锈剑。

牵线鬼倏然一惊,完全没料到一番幻香安神并妖术蛊惑后,对方竟还能动弹,立刻抛开手中金卮,做出防备架势,准备拆掉季无邪攻来的招式。

可牵线鬼万万没想到的是,季无邪快速地吐出一口朱红,手中剑意凌厉,周身气机旋凝,所冲向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这只妖怪。

——而是他本人!

确切来说,是季无邪本人的左手。

“咔嚓”的声音传来。在锈剑剑柄摧枯拉朽的一击下,季无邪左手三指指骨应声而碎。

姻缘线就像失去棚架的藤蔓,顿时脱落。

猩红渐熄。

而“凤煊”脸色骤然铁青。

牵线鬼仍想发难,但无人比她本身更清楚,姻缘线织就相思阵的法门在于首先被选中的季无邪,如今依附在季无邪身上的媒介已断,自己的妖力绝无可能再支撑起眼前幻象。

当下最好的应对,就是跑。

——可惜季无邪不给她这个机会。

姻缘线是操纵傀儡的线,同样也是对她自己的掣制,季无邪左手的红线虽然脱落,但凤煊右手上的艳色却依然存在。

季无邪方才悄悄咬破舌尖以刺激保持神智,又悍然砸碎了指节,却丝毫不为疼痛所动,凛然出手,用左手仅剩能动的食指与拇指钩住了那条姻缘线。

线结,契约成。

牵线鬼骇然大惊,挣扎着想要冲出这具身躯,但她妖力猝然流逝,亲手缠缚下的姻缘线成了束缚住她的网。

转圜拼搏,皆由不得她自身意念。动静进退,全在季无邪一手操控。

季无邪沉心静气,将姻缘线狠命向后一扯。

“太微净尘,正气澄玄,启诀,拔魔——!”

一个有如雾气的粉色虚影被强硬地带出,随着姻缘线脱离凤煊右手,彻底离开了他的身躯。

不待季无邪摧动更高阶的除妖口诀,牵线鬼的气息已微弱得令人感受不到了。

就好像……已经烟消云散了般。

“这么弱?”他喃喃道,有些难以置信。

牵线鬼被拔除,被当做傀儡的凤煊摇摇欲坠,季无邪连忙上前将人搂住。

随着牵线鬼妖力的溃散,眼前景象又发生了变化,好像两幅完全不搭调的画被交错混合到了一起,凤氏本宅消失,华堂彩灯都已不见,眼前还是那厝狭隘逼仄的红线观、萧索的枯木林,可奇异的是地上四周都散落着彩纸金屑的痕迹,婚典喜宴的热闹氛围仍萦绕在寂静的空气里。

就如同方才所见并非南柯一梦,而是真实发生在他们二人之间的。

季无邪脸上那张鬼面倏然脱落,跌在地上。

但他身上鲜红若火的婚典袍服却留了下来。

察觉到这微妙的事实后,季无邪额角的青筋开始不可控制地抖了起来:

几个意思?怎么凤煊明明也被牵线鬼调度当了次主演,他身上就仍然还是绛色道袍,自己就要穿这蝴蝶袖软红纱的影楼新娘装?

他还没来得及脱掉这身如同从芭乐喜剧里走出的装扮,凤煊已睁开了眼睛。

季无邪连忙去探查他的情况,“大师兄,怎么样,你没事吧?还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吗?”

他以为会鉴证灵魂刚被唤醒的一瞬迷茫,但没想到的是,凤煊的眼色就如同浮出水面的寒冰。

虽然清湛无比,却也同样寒冷刺骨,有那么一瞬间,季无邪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样的眼光,不像人。

像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