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楚夏迷登登地坐在床上,拥衾而出神。她在想昨晚是不是梦游了,或是睡迷乎了,那两道黑影,是不是她的幻觉。
小丫环已经尽职地在门外唤她起床洗漱了,楚夏只能懒散地爬下了床,再一想今天可是入殓的大日子,马上抖擞了精神。
休月和飞一鸣一早跑来下西楼找她吃早点,休月是雀跃而来,可飞一鸣也明显也没有睡饱。
等到楚夏问他时,飞一鸣竟然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浮言,从今以后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呜呜呜……”
楚夏手里的一小块芝麻烧饼刚拿起来,又恹恹地放了回去。浮言的死的确是她的一块心病——
在书里,浮言确是被暗夜邪灵所杀,之后暗夜邪灵便开始对四宗下手。
但现实中如果连浮情风的夙往都产生了改变,那么暗夜邪灵根本不可能再对四宗下手。再加上那晚也没有书上那些证据指明是暗夜邪灵所为……也许浮言的死在这个世界里真的有所不同。
“……别想了不落,你看你这两天都瘦了……”休月又重新把芝麻烧饼递给了她,还夹给她一块烧肉。
她在桌下一脚把飞一鸣踹下了凳子,“你能不能别哭了,不知道不落心情不好吗?还在这儿火上浇油。”
飞一鸣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眼泪,没心没肺地继续坐下来吃早点。情绪变化比这周围的风都快,“不落,你也别难过了,以后你还有我,还有休月,我们陪着你。”
休月猛点头,“对呀,还有我们呀。”
楚夏勉强笑了笑,有他们陪着才糟糕。
吃完了早点,三个人便去了宗祠,此时四宗的人已经悉数到齐了。由陈宗长主持最后的拜别仪式,几个家丁抬着棺材出了下西楼——
但凡四宗之人,除了家丁丫环死后被自己家人领走外,四宗嫡亲之人的尸体均须放在奉槿台后的山林中。这山林中被划分出了几块地方,铸了几块墓台,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块墓台前都有漆红色的圆柱,上面金字书写着各宗的名讳。墓台四周悬挂着四面符旗,此为安魂旗。是为了安抚逝者的亡灵——
四宗之人虽未得仙身,但却也会一些镇鬼捉鬼的阵法。
就像此安魂旗的摆放,也是根据五行八卦的阵法而设,不仅可以使亡魂得到安息,还可以消除此人累生累世的罪孽,早早转世再为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属于下西楼的墓台前,墓地是前几日着人前来专门挖好的。位于最前排的浮情风和夏正垣、飞蓬、休作等人又对着墓台上先鞠了三个躬,然后才能进行下面的入葬之礼。
四宗有规定,虽没有得仙身者,但入殓须按照修真界的传统来,不能撒花,不能敲锣打鼓。更不允许有人大声哭喊。
所以这个队伍太过安静,飞一鸣平生第一次赶上入殓,虽飞蓬一再提醒他不能出差池,但飞一鸣还是忍不住想哭。
棺材临入土时,他忍无可忍,一个跃身,跳到了棺材上。双手紧紧趴着棺材盖两边就嚎啕大哭起来。
“浮言,以后你再也不能陪我练剑了,我的好兄弟,你一路要走好……”
“一鸣——”飞蓬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上去想一把将他拉下来。
可是飞一鸣双手抓得紧,一把没拉下来。飞蓬也气急了,双手并用将他生生从棺材上拽了下来。
飞一鸣双手还是不肯放开棺材盖,这一拉一拽,竟然把棺材盖也给拽了下来。
浮情风一惊,刚想上去扶住棺材盖,便听两边抬棺材的家丁惊呼道,“少爷的尸体呢?尸体怎么不见了?”
他这一嚷,众人的无数只眼睛都扒了过来——那棺材里空空如也,别说浮言的尸体,就连一块盖布都没有。
楚夏满目震惊地看着棺材,她下意识地去打开旁边浮孝风的棺材,结果连浮孝风的尸体也不翼而飞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尸体呢?”
“昨晚我们瞻仰仪容时不是还好好地躺在里面吗?”
众人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昨晚的守灵之人,于是齐刷刷地将目光调向了陈宗长。
陈宗长也明白大家伙怀疑他,急忙摆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昨晚我突然头晕,就睡着了,真的不关我事……”
下西楼的两桩丧事办得还真不顺利,尸体都找不到了,还如何入殓?但棺材既已出下西楼,又怎么可能再抬回去。
只能着了几个家丁在这墓台轮流守着,那几个家丁都是哭丧着脸,谁也不愿意在这死人呆的地方守着。
陈宗长也是有几十张嘴都说不清了,好在夏正垣和休作、飞蓬也合计过。这两具尸体想运走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毕竟会惊动他人。
飞蓬拈口就来,“除非从天上飞走的……”
楚夏果然愣了,因为昨晚她的确看见了两道黑影飘过去。只是能驱使尸体自己飘走的,会是谁?
她将目光调向了浮情风,这种法术,她实在想不出来其他人。而浮情风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淡然地坐在那里,目光垂在地上。
休月怕怕地环着自己的双肩,“该不会,是,是诈尸吧?”
“去去去,别胡说八道,”飞一鸣过来假意凶了凶她,“说诈尸还不如说见鬼了呢……”
“啊——”休月吓得叫了出来。
“好了,都别闹了,”夏正垣也将目光调向了浮情风,“浮二爷,如今尸体不见踪影,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或许是天意吧……”他端起茶水,不慌不张地啜了两口。
“天意?”休作哼笑了出来,“浮二爷还真是会讲话,把尸体都能推给老天爷……”
夏正垣按了按眉心,也觉得一阵酸痛,“算了,今天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尸体的事我们在下西楼慢慢找,我就不信,尸体真的能长腿自己跑了不成……”
休作也是一抹冷笑,“也只有这样了……陈宗长还真是无辜,被人拿来当了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