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奶奶摸着这些帖子,咂舌道:“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父亲和母亲回来了吗?”
“可不是,毕竟陛下派了永安侯陆侯爷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呢。”
早几年就从回乡荣养的郭嬷嬷手里接过管家权的晴屏坐在小凳子上,腰杆都挺直了几分,她笑盈盈地对新媳妇傅大奶奶解释道:“京城里的都是人精,自然就派人上门来了。”
“大奶奶,这些人家里头,辅国公府的老夫人和咱们家里的老太君是手帕交,咱们两家交情一向都好。至于永安侯府就更不必说了,永安侯陆大人和咱们侯爷打小一起长大的,而且每次咱们夫人回来的时候,她和永安侯夫人都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常客呢。”
“这两家都是极为亲近的。”
见大奶奶及她身边的嬷嬷,丫鬟们都听得全神贯注,晴屏更是有几分得意道:“至于魏家、闫家、刘家、张家、陈家等等,除了陈家是咱们夫人亲戚家外因为是朝臣不好和侯爷太过于亲近,但都派了得力的管事送了礼来。”
“侯爷和夫人进宫去了,大奶奶您看这些要如何安排?”
傅大奶奶所在的承恩公府最大的靠山太后娘娘死在了陛下驾崩之前,至今已过去七八年了,所以在太后过世之后才成长起来的傅大奶奶没有见识过这般门庭若市的场景。
她把桌上的帖子再三看过,瞧了又瞧,这才谨慎地开口道:“父亲和母亲一大早就进宫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恐怕陛下和娘娘会赐宴,既是如此,那回来了也没有空闲召见他们,所以那么这些人家的管事就不必留了,请他们回去吧。”
“再跟他们说一声……”
傅大奶奶仔细斟酌,缓慢地吩咐着,说完后见晴屏没插口说话这才放下心来,端起了茶。晴屏自然是识趣地告辞离去,屋内的几人目送着她拿着帖子远去,也纷纷松了口气。
如今名义上虽然是傅大奶奶管着家,但管事媳妇晴屏的娘可是老太君的陪房,她自己又嫁给了夫人的陪房,身份不同一般。
在府内,那是所有人都不敢怠慢的。
傅大奶奶身边的这些人刚刚进府没满一年,自然是不敢得罪对方,即使以往有起了心思的,经过今日也得歇了大半。
这时,一个三十余岁的仆妇走了进来,神色慌张地道:“大奶奶,不好了大奶奶,姨娘那边来了人,说姨娘怕是不好了!”
傅大奶奶大惊,“怎么会?前些日子大爷不是请太医来看过,换了方子吗?”
那位仆妇苦着脸,“姨娘心思重,夜里头都没怎么闭过眼,尤其是今日听闻侯爷回来了,更是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醒来之后面白如纸,让人来喊大爷过去呢。”
傅大奶奶心一沉。
自家夫婿名义上养在老夫人身边,但却是由秋姨娘带大的,这个事情傅大奶奶出嫁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嫁过来之后她见夫婿对秋姨娘很敬重,便也按照娘亲的教导,敬着这个沉默寡言,日夜吃斋念佛的姨娘,有时候也会过去陪对方说说话。
所以听这个仆妇这么一说,她心中一紧,连忙吩咐道:“去喊大爷回来,另外再传府医!”
秋姨娘静静地躺在床上,时不时地问一句,“大爷来了吗?”
主仆有别,即便是姨娘那也是半主半仆,所以虽然傅敦是由秋姨娘带大的,小时候她也敦哥儿、敦哥儿地喊着。但待其长大一些,搬到外院跟着夫子读书的时候,她便慢慢地和其他人下人一样喊一声大爷。
不过也许是回想起了傅敦小时候的事情,也许又是因为自己眼前渐渐地模糊,她喊着喊着,又换成了名字。
“敦哥儿来了吗?”
“没呢,”她身边一个年岁不大的丫鬟轻声回道:“姨娘您别着急,已经让人去喊了,大爷得了信,定会马上回来的。”
秋姨娘哦了一声,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门口,过了没多久,又问:“敦哥儿呢?”
…
那一日,傅大奶奶并不知道秋姨娘在临终前和傅敦说了什么,她听到消息后就急匆匆地来到了秋姨娘的住所,看着府医给她把过脉,然后对自己摇了摇头。
那一日,出门在外的傅敦骑着马冲进府内,一边喊着“姨娘”一边焦急万分地进了屋子,然后大半个时辰之后,失魂落魄地出来。傅大奶奶连喊了他几声,都没有回应,把她吓得不行。
那一日,广宁侯傅永宁和侯夫人曾淑从宫里出来,听闻秋姨娘的死讯,傅永宁没说什么,曾淑却叹息一声,吩咐丧事大办,并将她葬在先夫人,也就是傅敦的生母小钱氏身侧。
那一日,傅永宁不知道和傅敦说了什么,傅大奶奶只知道经过侯爷公公与夫婿的一番谈话之后,次日傅敦恢复了几分精神。他整个人虽然还有些沉郁,但以往浑身缠绕着的焦躁却是不见了踪影,望着自己的目光中更是隐隐带着愧疚。
那一日,傅大奶奶忙碌之中偶感不适,然后让府医来把脉,诊出了身孕。
再三年,傅敦考中了进士。
然后广宁侯傅永宁上书,欲将长子傅敦过继给已逝的兄长,承袭广宁侯府大房一脉,陛下欣然允诺。朝野上下或了然,或震惊,或议论纷纷,但与之相关的广宁侯府、承恩公府以及钱家余脉等人都沉默不语,尤其是未对广宁侯府爵位的归属发表任何意见。
于是各家私底下猜测着这里头的缘由,但在辅国公府、永安侯府等府邸都不参与的情况下,此事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其后,傅敦夫妇外放为官,十五年后方回返京城。w,请牢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