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廷不是第一次来县谡犁村,可却是第一次来到徐慢的家。
她一个人的家。
在徐慢消失的那一年,他曾来过这个南方的小镇,可是他所拿到的地址并不是徐慢的住所,而是徐慢亲生父亲的家,而徐慢平常并不和他们一起住。
而七月初的这个早晨,驱车将近四个小时后,他再次来到了县谡犁村。
昨夜下过雨,一路的泥泞,车身都沾上了泥点子,再加上路边横生的枝桠划破了车身的油漆,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比起上次来时,村口多了间便利店,本就不宽敞的路面愈加狭窄,车再也开不进去,江廷的卡宴只好停在村口的便利店旁,引来过路村民的侧目。
江廷下车到便利店里买了包烟,顺口问了句徐慢的住处。
他并不想打扰徐慢,他只想在附近找个地方落脚,哪怕是在远处看见她和村落里的小孩玩闹也行,他只想在这呆上一天就离开。
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矫情透顶,毫无意义,可他还是想这么做。
这些天他习惯每天都能看见徐慢的身影,在早餐店,在她居住的小区,在她下班回家的路上,他不主动和她搭话,徐慢也从来没有理会自己,可他却觉得他和徐慢的距离没那么远了。
当然,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买了烟,江廷向便利店老板询问住处,可对方拍着脑袋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想起来,他正想离开,忽然那便利店老板嚎了一嗓子,把路过的一位妇人喊住了。
他走出店面,扯着嗓子向妇人招手:“哎,巧了不是,椿梅,这人找你闺女的,给人带个路吧。”
江廷一阵错愕。
彼时,严椿梅手里还提着一桶油,许是太沉了,半边身子往下坠,闻声向这边走了过来,一边上下打量着江廷。
“你……找我们家慢慢?”
江廷突然紧张了起来,喉结滚了滚,不自觉站直了腰:“是的,阿姨。”在介绍自己时,他顿了顿,“我是徐慢公司的同事,刚好路过在附近走走。”
严椿梅哦了声,瞥了几眼旁边的车,饶是她再不懂,也该知道那瓦光锃亮的车值不少钱。
严椿梅看这阵仗以为是公司有什么急事要处理,于是也不敢怠慢,连忙说:“那小伙子我带你过去吧,我刚巧要把这桶油给她捎过去。”
江廷一时愣住,这个场面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推脱说自己只是在附近走走,不是要去拜访徐慢。
可是,严椿梅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不麻烦的,就几步路很快就到了,我们这小地方没啥好玩的,待会喊慢慢带你去镇上转转吧。”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江廷也无法再辩解什么,只好顺从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能预想到待会徐慢见到他时的表情,一定是带着厌恶的,不耐烦的。
去的路上,严椿梅走在前面,江廷帮她提过手里那桶油,她连连道谢,笑着说我们家慢慢就是命好,去哪都能遇到好人,同事个个都长得那么俊,老实又懂事。
江廷捕捉到了话里的重点:“还有谁也来过吗?”
“哦,还有个叫小沈的,来过家里一回,这两年逢年过节都给我们家里寄东西,上回还寄了个按摩椅过来,还真是挺不好意思的。”
“……”
江廷脸色渐冷,不再说话了。
徐慢住的地方离村口并不远,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当江廷站在那个破旧的泥砖房前,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手心竟然紧张得出了汗。
他害怕看到徐慢嫌恶的目光。
严椿梅敲了会门都没人应,笑着和他解释:“估计是昨天回来太累了,还没睡醒。”又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那桶油,劝说道,“这油要不你放地上吧,提了那么久手都酸了吧。”
江廷摇头:“不要紧的。”
“哎唷,还有你这裤脚都是泥,都弄脏了,这可咋办?”
“没事的。”
江廷话音刚落,下一秒,门就打开了。
徐慢身上还穿着睡衣,手里拿着把牙刷,头发显然是醒来还没梳理过有些凌乱。
本就紧皱的眉头在看到江廷时皱得更深了,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几秒,还没说话,就被严椿梅抢了先:“慢慢,你公司同事来看你啦,你抓紧时间收拾收拾,去洗把脸,再把衣服换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