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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哭丧队伍

孤身一人来到城主府前,秦辂仔细打量这片建筑,青砖碧瓦、鳞次栉比,“城主府”的真身只有前方训诫衙门和陈家府邸,但其他共同利益的家族呈众星拱月的态势将其拱卫,面积大概六百亩,占润阳城的三分之一。

这是最奢华、最耀眼的地段,在这生活的商贩行人都比外围的百姓要更骄傲,几乎个个锦衣绸缎、昂首挺胸。秦辂面对这一番景象,忽然觉得有些慌乱,一直算计着整垮城主府,但今天真正站在它面前,又自惭形秽、自愧不如。

两名城主府守卫见秦辂神情恍惚,不时四处张望,打算上前怒喝赶走,走进发现他衣料精致、面庞白皙,又害怕是某位大家族的子弟,那可不是他们小小看门狗惹得起的。

其中一个守卫连忙给另一个打手势,两人步伐放缓,不卑不亢道:“此处乃是城主府前坪,外人不得随意进入!”

秦辂的名号虽然传遍润阳乃至周围乡镇,但没有见过他真容的却大有人在,这两名守卫修为不够入场拍卖会,比武台的热闹也没有蹭到,论看人识势是好手,但对秦辂却两眼一抓瞎。秦辂生的清秀柔和,因为年纪尚小,在外人眼中更平添几分青涩腼腆,换谁也猜不出这就是比武台、拍卖会上大显威名的高家夫婿(兼任雀翎派千年唯二弟子)。

两人心里暗自得意,这一句话意在让秦辂表明身份,就算是城主府内某位不出名的少爷,也不会因此得罪,毕竟潜台词是:是自己人的话,随便进!

冷笑一声,秦辂向大门内瞅一眼,不做丝毫留恋的转身离开,说道:“这前坪直接占了大半一半的路,好大的威风。”

原本城主府的占地还是规规矩矩,但十多年前借修缮大门之名封了两个月的路,再开启时就变成这般,两只数百斤重的石狮张牙舞爪,大门向前移动近两丈。百姓看见,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一个侍卫当即捏紧长枪,跺两步就要找秦辂麻烦,另一个连忙拉住他,低声道:“忍忍吧,现在不比以前了,而且这小子话这么狂,恐怕背后势力不小。”

这侍卫闻言立即转头查看,果然零零散散几个凡人怒目而视,对他们仗势欺人颇为不满。长叹一声,侍卫道:“唉,城主府什么时候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要不是江大人下令……”

“慎言!”另一个侍卫连忙捂住他的嘴,疾声道:“听内部说有大事发生,现在不许任何消息传出,你不要命了!走走,继续站岗。”

那侍卫顿时魂不附体,被另一个侍卫拽着离开。

秦辂离开后没有走远,就近在一处茶楼落脚。这里风景更壮美,几大家族的房产一览无遗,钟家偏爱金色,金砖金瓦好不奢华,周家钟鸣鼎食,隐隐有朗朗书声出来,在暮色的掩映下,这般景象仿佛气运凝聚,腾腾然使天地都黯然失色。

一名小二捧茶而来,凑到秦辂身边,仿佛在听隐秘要求,实际在低声说道:“秦公子,刘会长和章长老都还没有回来,不过传信说按时到达。”

依秦辂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单枪匹马来闯城主府,这小二不过是在这周围安排的众多眼线之一,其余的还负责传信、造势、动手等等。

“嗯,派人看好入城大门,刘会长他们回来速速来报,要是有其他不明势力进入,也要禀告。”秦辂轻啜茶水,手心微微出汗,既紧张又兴奋。

虽然以现在的力量企图整垮城主府显得非常单薄,但其中的滋味又何尝没有以弱胜强的豪气和骄傲呢?

小二一点头,转身便离去。

就这样静静等着夜幕降临,眼看街道上行人愈发少,秦辂抬头一撇,发现苍白的天空挂上一轮明月,没由来的想起岑云歆那丫头,也不知道她在如兀门过得怎么样。

一道凄厉的哭丧划破静谧的环境,犹如利剑扎在每个人心间,目光汇集,是一队送葬人,抬着黝黑厚重的棺材缓缓向城主府而来,在秋冬的肃杀气氛中,显得格外诡异渗人。

“吱呀!”各种门窗纷纷打开,探出相同的好奇脑袋。

众人没来得及看清来者,便又听见几声哭丧遥遥传来,竟然从另一头抬着两副棺材。所有人好奇疑惑的目光随送葬的几个队伍缓缓移动到城主府前,他们不约而同的猜到一些东西。

刚踏入城主府的势力范围,哭丧声便突然嘹亮,带头的亲属止不住的喊“爹、儿”之类,动情者甚至扶着灵柩哭晕过去,直教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这般丧亲之痛的表演自然是秦辂的安排,甚至为了效果好,给其中两家安插了十几名专业哭丧人士,那眼泪手势,令真正的亲属都暗自咋舌!这一步秒棋原本是欲陷城主府于法理低地,将长生商会打造成替天行道的正面形象,现在计划因徐徂泄露,也不知道能发挥几分作用。

几个队伍还未抵达城主府正门口,大门就忽然打开,两队严阵以待全副武装的侍卫左右站定前坪,似早有准备般,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走出,朗声道:“何人在此哭丧啊,不知道这是城主府吗?你要送葬不去西山,来这里做什么?”

一番说辞充分发挥主场作战优势,丝毫不提人尽皆知的原因,反过来质问他人,顺便暗示这可是城主府,老老实实滚回去!

八卦嗅觉敏锐的人,已经裹上大衣悄悄出门,准备喊上交好的亲友一同来看戏,几个急切的人还在巷尾撞了个满怀。

微微一笑,秦辂手指关节轻轻敲击桌面,深感这种场面才是熟悉的味道,这两天冲动置气,实在太不符合性格了。

几家送葬队伍面面相觑,却是谁都没想过怎么应对,毕竟说好只是拿五万灵石哭上一圈,其他的事一律不管。

其中一家的亲属中忽然跳出一个身形灵活的人,一把抹掉不存在的眼泪,指着那管家,哭腔呐喊道:“装什么呢?我叔叔死在陈少爷的手上,多少人亲眼所见,现在我们抬着他在这哭一下怎么了?天杀的呀,我这叔叔年轻有为,怎的就不明不白没了?!”

“他小时候还抱过我呢,那时候……前天叔叔给我托梦,说他死的冤啊,阎王老爷都不肯收,非要在仇人家前走一遭,就算不能带走那千刀万剐的陈永仁,好歹消了仇恨,能喝下孟婆汤上轮回路!”

一番话说得情深意切、感人至深,连远在数十丈外的听众都觉得身临其境,怎一个惨字能了得?一时间,叹息、不忿、哀悼皆有,虽然话语中有些失真的成分,但“悲伤”到这个程度,“略有”夸张也极其正常。

这人名叫李一林,在长生商会被章德挖掘出来,供秦辂驱使。秦辂吩咐一番说辞,又让冯细平根据市井百姓的心思润色一番,才造成现在轰动的局面。他亦有几分骄傲,背对着人群,拿笑脸挑衅似的瞅着管家,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就这?就这?

李一林话语的中间一大段是自己随性添加的,没有其他效果,就是能气人,看着管家吹胡子瞪脸的神态,他心中暗道:“打我呀,打我一顿还能再秦公子那拿一万灵石补偿!”

眼见越来越多不善的目光汇集在自己身上,管家再气愤也不敢表现丝毫,额头渗出丝丝冷汗,这些利锥仿佛在逼问:城主府的担当呢?是不是应该给一个交代!

陈永仁当众杀人的事虽然被城主府暗令不许讨论,但愈压抑愈疯狂,当天晚上儿童的恐怖故事主角就是少城主:“宝儿,还不睡,还不睡陈少爷就提剑来杀你啦!”

那夜的婴儿啼哭格外嘹亮。

人们心里有一杆秤,城主府的分量已经不知不觉减轻,不满的谴责逐渐在人群中传开。

“你不要在此处喧闹,此事已经私下了结,你们拿了几万灵石的赔偿金还不够吗?”管家抬起衣袖擦汗,慌乱的说。

管家正手足无措之际,忽然看见崔介,连忙拉过身边一位副管家抵挡,肥胖的身躯挤过层层侍卫,双眸含泪道:“崔少爷,你总算来了,我们城主府何时受过这种气呀?他们无耻呀,竟然收了赔偿金还来闹事,到底怎样才肯了结。江少爷,你未雨绸缪嘱咐我提前守着,可我能力不够,挡不住他们。”

看似在认真倾听,崔介却在做最后的挣扎选择:是抛弃陈家,还是彻底抛弃再踩一脚?崔介不是蠢人,甚至与资质超过自己的崔石在家主面前获得更高赞誉:识时务,辨利害。从进入陈永仁的圈子开始,崔介就开始谋夺权力,针对周汾打压周家就是他最先提出,之后眼见陈永仁自甘堕落自毁长城,原本就不牢靠的忠诚摇摇欲坠。

也只有崔石那傻子还想着支持陈永仁那废物,崔介心里暗笑,傍上崔鹤的浦湖门,还安心待在润阳这个偏僻城市?陈家今日大概率一蹶不振,外有长生商会咄咄逼人,内有江家钟家伺机而动,良禽择木而栖,瞅准机会踩一脚吧,在那之前先装作尽心尽力的样子。

打定主意,崔介真诚的扶住管家因悲愤而东倒西歪的身躯,面容严肃道:“张管家辛苦啦,你再拖延片刻,我去喊城主!”

管家一阵哽咽,竟然感动的说不出话,只狠狠将头点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