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住进“皇后楼”的尹寒峤,也从来不是一个委屈自己的人。尹碧溪刚走进那一层采光最好的房间,就惊讶地张大了嘴:
两室一厅加卫浴、小厨房,一个宽敞明亮阳台的配置,放在尹家面前不算什么,但作为学校宿舍来说,已经是顶级的豪华了。
更别说内里自己置换的家具和小摆件……虽然是典型的尹寒峤式性冷淡风格,但在价格上都是最昂贵的那一档。
尹碧溪进去的时候,尹寒峤正在榨橙汁——那个复杂得像个科幻电影产物的榨汁机,看起来和家里昂贵到令人咋舌的那个是同款。连那几颗仿佛从广告画报里走出来的“完美”橙子,也像是家里的同款。
“你、”他有点儿酸溜溜地说,“你刚进来教课,就住得这么好,是不是不太合适……”
尹寒峤把一杯橙汁摆在餐桌上,头也不抬:“问候呢?”
尹碧溪的心里窜出一朵火苗,觉得自己简直是上个世纪被主人呼来喝去的农奴,用极不情愿的语气含糊道:“……早上好。”
“早上好。”尹寒峤在两人面前摆了餐盘,拉开椅子坐下来后,才淡淡地回复他之前的问题,“这栋楼,我捐的。”
尹寒峤同时拥有尹海福、外公外婆和几个舅舅给的股份,比尹碧溪强得多,每年的分红多到令人发指,还有专人帮他理财……捐一栋楼还真不算什么。
“……”尹碧溪无话可说,只能闭嘴吃饭。
尹寒峤面前是培根煎蛋的三明治、两根烤肠,一碟单独的毛豆炸鱼饼。而尹碧溪的早餐只有几枚落魄的小番茄和一小瓣红柚。
肉的香气永远能勾动人最多的馋虫。尹碧溪习惯性地轻咬了咬叉子,见尹寒峤吃得头也不抬的样子,忍了好一会儿,才胡乱找了个话题:“你大清早就喝酒?”
尹寒峤在他说的时候,又对着那罐刚从冰箱里的冰啤酒灌了一口。“啤酒算酒?”尹寒峤望过来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嘲笑。
“……”尹碧溪憋气。
“对了,”尹寒峤又带着嘲讽说道,“你还没有喝过酒吧?”
“……喝过。但不喜欢。”尹碧溪不是很乐意和尹寒峤聊这个——他对苦味很敏感,所以很多东西都不爱吃,也导致了他总被尹寒峤嫌弃。
“嗯。”尹寒峤淡淡地应了一声,用餐刀把烤肠割下一小块。“我记得你不吃大蒜、包菜和花菜。连咖啡或绿茶也不喝。”
“那是我小时候……”尹碧溪没有底气地小声辩解。
“现在就喜欢了?”
“……”
“诶——”见尹寒峤起身似乎去取那些东西来现场试验的模样,尹碧溪挫败地应了,“好吧好吧,我是不吃。那又怎么样?我不是挑食……”他烦躁地嘀咕,“我只是不喜欢吃苦的东西。”
“那就对了。”尹寒峤还是起了身,却只是在电磁炉前鼓捣了一下,拿出另一盘食物摆在尹碧溪的面前:一个粉橙色的溏心蛋,软软地卧在两根脆嫩的芦笋之上。
都是他喜欢的。尹碧溪憋住的火气不由得弱了一些。“你刚刚说,什么‘对了’?”他低声问道。
“你大概存在某个tas2r基因的罕见变异,对苦味也好、味道浓烈的食物也好,都比一般人敏感许多。”
尹碧溪直接听愣了,有些发傻地问道:“是吗……那这个什么、sr变异,严重吗?需不需要治疗?”
尹寒峤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时常显得凌厉的凤眼里,似乎带上了几分好笑:“我的意思是,你的挑食是基因一早写下的结果,无法改变,也不用改变。”
在尹碧溪呆愣的表情里,他微挑起眉,煞有介事地探询道:“艺术生不需要学生物吗?”
又来了!从他初中开始,就喜欢嘲笑他理科水平的“烦人学霸”句式!
“学的!”尹碧溪有些急地说道,“我们有学的!虽然我学得不大好……”尹碧溪声音微弱了下去,“但、但我们艺术界也出过达·芬奇这样的全才呢。”
尹寒峤轻嗤了一声:“集体荣誉感还挺强。”
尹碧溪被他说得脸颊发烫,气得很,又没有底气反驳,只好埋头用力叉了一颗小番茄。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他不高兴地嘟哝道。
“是因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不确定,“你以前说过,我挑食只是因为过得太好,太娇气了吗?”
尹寒峤没有说话,手中的叉子也停下了,好一会儿才用极为低沉的声音道:“你不娇气。”
尹寒峤把他从身边推出去的那一年,尹碧溪做过不少试图“挽回哥哥”的傻事。
尹寒峤总说他娇气,他就强迫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一不小心就容易吃多,但学舞蹈的人哪能胡吃海喝?所以他又偷偷去催吐。时间长了,不仅人消瘦得厉害、得了饮食紊乱,还住过一段时间的医院。
那时候兰以琴说,尹寒峤趁他睡着的时候,会来偷偷探望他。尹碧溪便强迫自己熬夜,把自己的小臂内侧都掐青了,非要从傍晚等到第二天日出。可仍然没有等来尹寒峤。
他已经不想在纠结尹寒峤那些年的伤害,但也不想因为这份迟来很多年、拐弯抹角的“道歉”而感动。
和那时候早就不一样了……他已经认识了许多的朋友,有了更多在乎的事情,再也不需要死命扒着哥哥和曲星辰不放了。
“不。就是你以前说的那样,”尹碧溪轻声说,“我一直都太娇气了。”
尹寒峤动作一顿:“……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