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无话可说，只剩下郁闷。她的订单因此而明显减少了一大块，而她基本上抢不回这个客户了。
她突然感到心累。
手段，她现在突然明白了手段这个词的含义，课本上这个抽象的词现在她脑海里是如此具体。
电话响了，她懒得去接。艳丽接起了电话：“……哦，请等一下，冯总！”
冯总？！琳琳一下子跳了起来。她冲过去接过电话，心呯呯呯地跳：“你好冯总，我是杨琳。”
她把话筒放在下巴上，免得有点急的喘气声传过去。
“杨琳小姐，麻烦你能过来送一下样品吗？今天下午。”冯总平稳的、带着磁性的男中音传过来。
“可以可以。”琳琳激动起来，“我下午三点送到。”
“不用那么早，四点以后吧，我四点前没有时间。”冯总不急不慢地说。
“好的好的，我四点钟一定送过去。”放下电话，琳琳几乎要跳起来了。她抱着艳丽的脖子大声笑着叫着：“天啊！我搞定啦！我搞定啦！美琪公司！”
艳丽也开心地笑起来：“你真行啊，这个公司我一直没敢碰呢，感觉难度挺大，你这就搞定了，今晚咱去庆祝一下！”
下午三点五十分，琳琳已经站在冯总办公室外面。走进这么大一个工厂，她心里又自豪又紧张，这种规模的厂是极少数，在厂工人通常有两三千人，通常不止一个厂。
电梯上到六楼，穿过办公楼长长的两边摆着绿萝的走廊，四点钟，秘书准时敲门向冯总报告要接见的客人。冯总放下手中批改文件的笔说了一句“请她进来。”
琳琳走进办公室，心都快跳出来了。秘书走出房间把门带上。
这办公室真是气派！清一色的高档家具，应该就是艳丽说的红木家具吧！
地上铺着大气的暗红色地毯，办公室的角落放着一盆盆绿色植物，她不认识那种漂亮的树，和那像瀑布一样的藤蔓植物。
她像进入了一个特别的宫殿，既像办公室，又有生活气息，庄重中又带着轻松，严肃又充满活力，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请坐。”冯总满脸笑容，从阔大得有点夸张的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用手掌指向茶桌。琳琳掩饰着心中的忐忑，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她在指定位置坐了下来。
冯总一边泡茶一边问：“喝什么茶？”一口标准的广东普通话。
“哦，都可以。”琳琳从来不喝那种又苦又涩的所谓对身体有好处的保健品。
“你老家哪里的？”冯总的笑容很亲切，小眼睛一笑成了一条线。
“我老家是陕西。”琳琳羞涩地笑笑。
“哦，这里的陕西人不多哦，你真是不容易，来来来，喝茶。”一个酒杯一样的茶杯递了过来，琳琳不知道是应该像喝酒那样一口喝下去呢，还是慢慢品，她客气地点头笑着把茶杯接过来放下。
接下来冯总和她聊陕西人，聊广东人，说广东的美食，说西安的美食，琳琳被冯总带进一个轻松的吃喝玩乐的世界。
眼看着到下班时间了，怎么还不提合作的事呢？她有点着急了。又不好意思问。
她也希望能一直这样和冯总聊下去，这样的聊天对她来说是一种带有刺激性的享受，虽然有点紧张。
冯总笑眯眯地说：“不知道今晚杨小姐是否有空，一起吃个饭？”
“有空有空。”琳琳赶紧接过冯总抛过来的橄榄枝。何止是有空，简直是三生有幸，她心里说，
冯总安排司机下班，他自己开车。员工们都偷偷瞄着琳琳，琳琳对那些复杂的眼神毫无知觉，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份忽然被拔到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脚步有点飘。
深圳一个五星级酒店内，她被带着进深圳最高档的西餐厅。
装修精美的宽敞高大的单间西餐厅内，橘黄色欧式吊灯照着高高挂着的宽幅粉色透明帷帐，似皇宫，似仙境，显得房间更高，更空，更幽静。应该说是极致的浪漫。
餐桌很辽阔，一张雪白的桌布衬托得那些精致的餐具更是美不可言，金灿灿的闪闪发光，白亮亮的高洁莹润，透明的晶莹雅致。
一瓶粉色主调的插花高雅别致。
旁边两个年轻的服务穿着欧式工作服，皮肤细嫩，训练有素但不露痕迹的面带着四十度的微笑，目光柔和，像春日暖阳，像老朋友，那漂亮的五官和身材让琳琳感到自卑。
这梦幻的皇宫一般的餐厅让琳琳有点迷乱了，也有点后悔，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她觉得自己在这么高档的餐厅一定会因不懂法式礼仪而丢了人。
漂亮的女主管走过来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轻轻地拉开折叠成花一样的餐巾帮他们盖在膝上。
服务生用托盘端来了两个细青花瓷盘子，细脚高杯的什么饮料，主管把饮料分别轻放在两个人面前，动作熟练而轻盈。
“这是餐前开胃酒。”女主管微笑着说。
“试一下。”冯总的微笑有八十度，琳琳感觉有点烫，但是烫得心里很舒服。可她不敢喝，她觉得酒应该是吃点菜之后才喝的。
她怕失了礼，培训西餐礼仪的时候她没有认真学习，她固执地认为外国人来中国就应该学习中国的礼仪，客随主便，咱们何必那么迁就他们。
可是现在，她是在和一个西洋通的中国人、心中的男神在吃最讲究的法式西餐，想到这儿她又后悔了一次。
“这家西餐厅的餐具都是来自于英国和意大利，一部分瓷器是在中国景德镇订制的。”冯总温柔的男中音响起。
琳琳梦一样迷离的目光从咖啡杯上抬起，她看着那张亲切的笑脸，好像感觉到了他内心异样的热情。
今晚，她就是那个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
餐盘端上来了，雪白巨大的盘子中间很小气地摆着巴掌大一块鹅肝，旁边点缀着一朵她不认识的火红的小花和几片绿叶，和那块浇着艺术线条酱汁的鹅肝呼应着，像一幅名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