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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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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陈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长跪不起。

在他对面的皇帝则面色复杂,直视着面前意外出现的儿子沉默了很久。

皇帝前几日身体已经恶化到了极限,躺在床上动都没力气动,更别说坐着了。自从前几日听闻晋王带兵前来解围后,可能是危机得到缓和因而心绪有所放松的缘故,逐渐有了些好转,至少现在每日能吃下些许事物,也能正常讲话、稍作活动了。

不过脸上的褶皱和满头白发已经不可逆的留在了他身上。

终于,他心中长叹一声,看着身前的儿子说:“平身,你救驾有功,何罪之有。”

他觉得儿子长跪不起、如此郑重,绝不仅仅是为来迟而愧,定还有更深重的原因。

晋王还是跪着,脑袋低垂,只是伸手将方才置于身边的匣子搬了过来,放在身前。

“儿臣犯下万死难恕之罪,今日不敢求父皇宽恕,只求父皇知后还能平稳心绪、保重龙体!”

说罢,晋王又将脑袋狠狠撞在地上。

皇帝听了这话,心脏莫名地抽动了几下,又注意到那个匣子,猜到所谓的罪行就在匣子里。

“呈……上来。”开口时,他竟发觉声音有些发颤。

晋王捧起匣子,也不起身,只用膝盖撑地一点一点挪了过去,来到床榻边。

“打开。”皇帝看着动作缓慢又犹豫的儿子再次命令。

晋王深吸了口气,拨开匣子上的锁扣,缓缓揭开了匣盖。

皇帝的视线紧紧盯着匣盖下逐渐扩大的缝隙,直到看了个真切,这才倒吸一口凉气,同时虚弱的身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从床榻上跳起,片刻后又像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下去,跌回床上。

匣子里,是颗人头!

这颗人头上惨白的面容,即便灯光昏暗皇帝也绝不可能认错。

是他的长子、晋王的长兄!豫王陈善儿!

“你!你……”皇帝大惊,抬起抖得像筛糠般的手臂,直直地指着晋王的脸,却半不出下半句。

“父皇!儿臣知罪!但其中缘由实属无奈,还请父皇平复心绪听儿臣道来!”晋王将头磕得“咚咚”作响。

“你、你说!”皇帝紧捂心口,大口喘着气,“你”了半天也只能蹦出一句“你说”。

晋王此时才抬起头与皇帝对视,义愤填膺、几近嘶吼地解释:“大哥虽是儿臣亲手所杀,可皆因大哥阻碍儿臣前来救驾、居心叵测!儿臣担心京城陷落、父皇出事,这才无奈斩了大哥!可即便如此仍耽搁多日,险些来晚酿成恶果!”

说到此处,皇帝深陷的眼窝里仍满是冷意,沉默不语,似是在等他接着说下去。

晋王将语气略微放轻,像在回忆:“儿臣此前接受到了京城派来求援的信使,当即抽调手下大半精锐南下救援,不曾想率军行至豫州境内却被大哥的兵马拦下。儿臣说明来意让他们放行,他们却说这是大哥近日新颁的军令,任何兵马不得经豫州转移,让我们原路回去。儿臣担心京城安危,他们说豫州已经派大军南下,不需我等操心。”

接着晋王话音一转,又激动起来:“可儿臣私下遣人打听,豫州兵马各司其职,近日根本没有出现调动!儿臣气极,问那些将士也问不出结果,又想到当时驻地距洛阳已经不远,当即便率十几亲卫赴洛阳交涉。”

“不曾想,刚一到洛阳,儿臣连大哥的面都没见上,就被带走软禁于王宫之中!宫中守卫侍从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回去可以,南下不行。儿臣说要见大哥,他们说大哥公务繁忙没空相见,只给儿臣带了句话,让儿臣早日回去守护边防。可京城都要丢了还要边防有何用?!”

晋王说到此处已经蹦出泪来:“幸得大哥手下几位忠臣义士趁夜来见,告诉儿臣,大哥根本没有派兵,反倒让兵马守好边关,绝不能放其他藩王前去救援,为的就是坐看京城陷落后……凭长子身份自立为帝!”

“那几位义士感念父皇恩德,不忍看偌大强汉就此分崩离析,皆劝谏儿臣快速攻下豫州后全力营救京城,他们愿在内充当内应!儿臣不忍手足相残,可几位义士说就算儿臣不做,他们也要自己起事,将逆臣斩除!儿臣思索一夜,深知不能再拖,因此……”

“因此就举兵内讧、残害手足?”皇帝终于忍不住插口,语气冷得像高原峰顶千年不化的玄冰。他丝毫没因方才那番解释动容,毕竟豫王人头落地,死无对证。

晋王咬牙,一副悲切的模样:“大哥不死,豫州兵马仍认他为主,儿臣南下救驾仍会面临重重阻碍。”

“你,带了多少兵马?”

“大约十万。豫州之兵难以掌控,儿臣没有带来。”晋王实话实说。一兵一卒都明明白白摆在那里,没有说谎的必要。

“仅抽调半数兵马就有十万之众……”

皇帝缓缓走过去,俯下身凑在对方耳边悠悠轻语:“陈理,你是想造反啊!”

汉国对藩王的兵马都有严格控制,豫王手下有七八万兵马,这还是曾经带兵伐吴后留下的基底;当初的秦王更是虚衔一个,兵权皆由生前的顾天行代理;晋王虽然毗邻蒙元,但凭长城阻隔以及太行山脉天险,易守难攻,手中能自控的兵马顶多不过五万。可现在晋王能轻易拿出十万来援京,可见其私下的募兵行为有多严重。

“儿臣万万不敢有此逆心!”晋王急忙否认:“只是近年蒙元侵蚀中原的贼心不死,屯于关外的兵马日益见涨,儿臣募兵也只是防患未然而已!”

皇帝却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说着:“你为了今天,想必也图谋已久了吧?三年?还是五年?这一点倒像极了你那个该死的叔父。”

这里的叔父除了秦王还能有谁。晋王见状,似乎是明白了再多解释也没用,干脆闭上嘴默默听下去。

皇帝打拼半生,什么人没见过。粗陋的陶瓶再加粉饰也没法像瓷器般光滑,就像眼前儿子的掩饰,粗陋不堪。

这个谎言倒是可以编得更合理些,只是完全没有必要。十万兵马远比一个谎言有力得多。

皇帝还在喃喃的自己说着,内容无非是斥责秦王与晋王的狼子野心。不过晋王却全然没有听进去,事已至此,宣泄罢了。

不知说了多久,皇帝停下了口舌,坐回床榻。

晋王再拜:“看到父皇还能保持精神,儿臣已经知足。”

“呵……国运多舛,朕当然还得继续精神着。”皇帝出神地看着地上匣中的头颅,吩咐道:“下去吧。”

晋王推门而出,寝宫内昏暗惯了,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甚觉刺眼,不过丝毫影响不到他此时的心情。

从宋仪身边走过时,宋仪甚至察觉到了他嘴角微微的一点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