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棋楸;有棋楸的地方,人也成了弈士。
郢都庙堂这盘棋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大的弈士,自然是楚王朝的奠基人楚帝熊冉。
纵横家圣人木尔和农家圣人苗圣也是弈士,比楚帝熊冉小,又比其余人大。
纵横家木尔侍从一个神秘老人,这位老人便是大黎太傅朗轩,或者说是玄郎。
朗轩太过于神秘,很少待在黎朝庙堂,更多的是四处游历,甚至他精通易容之术,以至于孟兰只能凭借蛛丝马迹推测他的事迹。
纵横家木尔是朗轩的门生无疑,毕竟朗轩是伯岐转世,无论是道家无为之道还是纵横之术,甚至是农家学说他都不光有涉猎,还是大能。
木尔跟随朗轩学纵横之术三年,纵横家,是权术家,也是野心家。
容得下木尔的权术和野心的国度,只有三个,一个是宋,一个是楚,一个是鲁。
吴越勉强算得上大国,但和宋、楚、鲁比起来后劲不足。
胡塞自然也是大国,可惜穷兵黩武,只能算得上马背上的莽夫。
木尔出山是宋国国力纵横天下无疑,甚至鲁国也比百废待兴的楚国强,木尔单单选择了楚。
宋国强盛是因为有宋王宋骁在,左手仁义诗书,右手刀兵征伐。睿智的木尔有着远见卓识,他窥测到宋国强盛的阴影下隐藏着两个危机。
第一个危机是宋骁十子,子子无能。宋骁不小了,一旦宋骁不在,宋国后继无人,无人能执掌宋国这方棋楸,无人能驾驭宋国这乘战车。
第二个危机是宋国家大业大,最不缺的便是人才。即便自己去了宋国恐怕也不得重用,顶多是领个闲职,像个吉祥物一样。
所以木尔首先排除了宋国。
至于鲁国,鲁国是传统大国。传统,意味着腐朽,尤其是无能的鲁王柴考,他在太师殷隐的无为之治和宋骁的利诱下徘徊。柴考太矛盾了,他奉道家圣人殷隐的黄老之学为圭臬,一心想着无为而治;可他又忍不住宋骁的诱惑,终于还是和宋骁联手灭萧灭齐。
所以木尔没选择鲁国。
楚国是个好去处,年轻有为的熊冉有王天下之相,他可以成长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弈士,只是欠缺一个替他掌管全局的人。
更何况楚国地处偏远,又戴着前朝遗脉这个帽子,圣贤才都避而远之。
纵横家,是权术家,也是阴谋家,所以木尔权衡过后去了楚国。
木尔失算了,他没想到成为他一生之敌的不是中原来的圣人,也不是楚国本土贵胄,而是一个大半生碌碌无为一朝参透农家玄奥的老农。
木尔初到郢都,熊冉仰慕不已,内事从治国治民到治军,外事从黎朝宋鲁到吴越,他早已熟稔于心。
熊冉也听得进去,一个有王天下野心的君王和一个有远见卓识的圣人不谋而合。
苗回来了,从大泽培育良种回来。三年,楚国地产从最为落后到是吴越富庶之地三倍,是豫州丰饶之地两倍。
莫大的功勋让苗圣不单单与他平起平坐,甚至还压了他一头。
木尔受不了这种委屈,他正值壮年,锋芒毕露,苗圣就像一团软软的棉花,他一拳打过去也是软绵绵。
苗圣背后站着三位武夫,木尔忌惮不已。
第一位是跟随苗圣去大泽育种的将门之后夫错,这位夫错从大泽回来脱胎换骨,竟然力压荆楚武夫侠客攀升到武圣境界。
第二位是夫错带回来的一个女人,竟然也成长为一等一的大将,她叫杜若,英姿飒爽,美艳绝伦。
第三位是三苗人苣臣,一个身无长技的刺客,竟然也脱胎换骨,成为荆楚当仁不让的夫错之下第一人。
熊冉废除三公六卿再立三公,第一位自然是纵横家圣人木尔,拜为国师地位显赫,便是楚王熊冉见了也得喊一声木师。第二位是农家圣人苗,拜为大司农,楚王熊冉事无巨细都要请教他。第三位是荆楚霸王夫错,靠着一手霸王枪法横扫荆楚,攀登武圣止境,好不显赫。
木尔一向看不起苗,只因为苗大半辈子都是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三苗农夫。
苗圣没有什么传奇经历,就像他一辈子躬耕于水田,也不见培育一株一苗两穗的嘉禾。
唯一值得称赞的是他捡了个水灵灵的女儿,可惜木尔只生了两个女儿。
针锋相对,既然都是郢都这方棋楸上的弈士,自然要分个高下,既是庙堂之争,也是学术之争,还是意气之争,只是两人都不知晓还是同门之争。
熊冉的态度很微妙,他放任木尔和苗争执,很少干涉,只是偶尔觉得权力失衡稍加干涉,也尽量不留痕迹。
熊冉是个聪明的君主,他深谙御下之术。木尔和苗圣的庙堂之争从乌江赌战之后失衡,没有大将军夫错和征南将军杜若的支持,苗圣势单力薄。
木尔和苗圣的政见相悖,木尔主张软硬兼施攻伐扩地,苗圣主张养民安民。
庙堂贵胄十之七八都站在木尔身后,他们大多是南荆后裔,他们是玄鸟后裔,是虞执后人。
玄鸟与巨人千年的争端,前六百年是玄鸟在巨人头顶筑巢,后五百年是巨人脚踏玄鸟。
荆楚与中原的争端是玄鸟后裔与巨人后裔的千年之争。
黎朝始祖少挈结束了虞朝末代君王虞纣的统治,少挈大发慈悲将虞朝太子发配到虎豹横行、毒瘴遍地、荆棘丛生的南荆立国就已经买下了争端的种子。
这颗争端的种子在礼乐时代一直在扎根,霸主时代被中原国度三番五次践踏后终于萌芽,等到黑暗动荡时代更是疯狂汲取养分长成了参天大树。
楚国从楚灵王到熊冉,历经七代,代代明君,无一不是在夹缝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