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渝已经不知多少次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了。梦里他身处云台,四周隐约可见盛放的牡丹,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金色的凤凰展翅高鸣,直飞祥云之上。
若是单看意象,这自然极好。
象征着他的野心终有一天会实现。
然而近几个月,依旧是那个梦,却开始弥漫着萧瑟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远。他就知道,事情发生了变化。
这种感觉,就像是冥冥之中。他心里清楚,皇位只属于自己,现在只是暂时被人夺走了而已。每个人幼年都会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主角,而他的感觉更甚。
萧渝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眼睛,把枕在胳膊上的女人拨到一旁,赤着身子下床,倒了一杯凉茶。
爷?
且睡你的。萧渝坐在黑暗中,面色阴晴不定。他敢肯定,异变就出现在金陵城里。他虽然人在豫州,可对金陵发生的事情,却了如指掌。
去年小皇帝登基六年,首次开始上早朝,慢慢的,便掌握了实权。先是抄家刘岩,又整垮傅偕生,扶持一些颇有能力的官员上朝。又及时救治了冀州地震。
现如今,又赐庄子给苏和同,更是传出爱护寒门的好名声。
若他只是在金陵城行事也好,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歪风,把小皇帝的作为变成俚语俗词,传唱到大江南北。
搞得百姓真以为他们摊上了一个好皇帝,拥泵不已。原本觉得夺位很容易的萧渝,也开始觉得棘手。
就算他打算用兵夺下金陵,也要找一个正义的借口,以振士气。现如今四方百姓都对赵禅真赞不绝口,哪里还有人愿意打仗?若不是还有开国长公主的那点情分在,也许豫州百姓早就投奔到朝廷的怀抱里了。
萧渝有些气馁,他倒不怕赵禅真。虽已经六年未见,想那小皇帝已经长大了不少,可他依旧记得,那日登基大典上见到的孩子。
那是一副让人见到就忘不了的面容,他胆怯地像个鹌鹑一般,纤细而苍白的手被永安王轻轻抓着,与其说是搀扶,更不如
说像是胁迫。
萧渝当时在下面,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这样胆小而没用的草包美人,也配当皇帝?大赵已经岌岌可危了。
回到豫州后,他就自拥一地,发动了反叛的攻击。他不承认这样没用的君主。
可当时大赵政变,永安王是率先起兵的那一拨人,论兵力,论占领的州府,永安王都远胜过他。
现在永安王明面上扶持小皇帝,实际上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萧渝打的旗号,也是清君侧。
明里暗里的争斗从来没断过,他一直在等着永安王强占皇位,这样他就可以彻底发动战争。
这一等就是六年。
现如今小皇帝亲自掌权,永安王却退居二线,其中要说没有阴谋,放谁身上都不会信。
萧渝想着,就觉得心里一阵焦急的火热。他总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么,就会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窗户外面突然传来斑鸠叫声,萧渝点了灯,随手拿件外衣披在身上,推开窗户。
一个黑衣男人恭敬地屈膝跪在地上,主人,从金陵传来的密信,八百里加急。
萧渝打开竹筒,里面放着两张纸,一张是画,而另一张是信。
他迫不及待地展开,终于,露出了这几个月以来,最轻松的笑容。
赵禅真那人,竟然不是先帝所生吗?他眸如寒星,生的是英俊潇洒,可现在脸上那股奇异的疯狂,有些扭曲了他端正的长相。
告诉枫楼,三日之内,务必把这事的前因后果查清楚!他把信交给黑衣人,片刻后,黑衣人便如同一只黑色翼鸟,从屋顶飞了出去。
钟琤啊钟琤我看你要如何和我斗。萧渝喃喃自语,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王爷,您说,我们要告诉陛下吗?狄荣抬眼看了眼钟琤,又很快掩盖住眼中的惊讶。
他这几月,从未睡个好觉。一直奉命秘密调查陛下的身世。可以说,除了王爷,便只有他一人知晓这件事情。
就连陈世春等人也只知道他在为王爷办事,却不知道在办什么事。
现如今,钟琤手里拿着的
书信,便是他这几月的调查结果。
自从疑心赵禅真身上有异族血统,钟琤便命令狄荣彻查十五年前滞留在金陵的异族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