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风絮中,文松定定看着对面的诗煦音,她的笑、她的话、她的神态,无论什么,只有这个姑娘,让他一直以来困扰的自认为无比困难实则极其简单的问题随风飘扬、飘零琐碎。只有她才可以让忘记自己还拥有翅膀的文松再次想起飞翔的感觉。他迫不及待想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巴,但最终却以近乎变态的自制力止住了内心飘扬的念想。
“谢谢……”
诗煦音无奈抱怨道:“你自己能想通就好,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帮你疏导心理……”
“啊……”文松苦恼地喟叹道:“由此可见,你似乎帮我更多……”
诗煦音起身,说道:“争论谁帮谁更多毫无意义。好了,饿扁了,快去吃饭吧!”
诗煦音说的这家餐厅位于山麓,从高台上看去,那边灯火通明,现代简约风格的玻璃墙仿若一个透明的宫殿,这让文松想到了卢浮宫外的玻璃金字塔。
“这家餐厅……看着似乎很贵……”
文松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学生模样的他们站在这样的高档餐厅前,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甚至有些滑稽。他本能的止住脚步,内心的怯懦是平凡的人生赋予他的自知之明。
诗煦音说道:“是挺贵的,但我们也吃不多。这家菜品精致可口,稍微点几道差不多了……”
文松苦笑道:“要不要穿西装才能进去?”
诗煦音沿栽种着郁金香的步道朝那边走去,回道:“应该没有那样低级的要求吧?”
看着她轻车熟路的姿态,文松不禁好奇道:“你来过?”
“曾经跟父母一起来过。”文松挑起了话题,导致诗煦音回想起过去,忿忿道:“我爸妈过结婚纪念日,选的就是这家餐厅。当时他们竟然还考虑把我送回奶奶家,好享受他们的二人世界!可恶!”
文松唯有讪笑,经过诗煦音这么一打岔,紧张感倒是消解了不少。
高档餐厅外的停车场,总是会给平民带来极大的震撼和惊喜,少年们梦寐以求的豪车在这里随处可见,如同宝石般闪闪发光。
他们走着走着,忽然有个人横在面前,略显冰冷粗暴地阻断了少年的浮想联翩,以无比尊敬但又敬而远之的语调淡淡说道:“二位,是来吃饭的吗?”
文松的窘迫无法掩藏,当他还在慌张地思考对策时,诗煦音率先说道:
“是,两位。”
那身着考究的侍者轻咳两声,眼睛迅速在文松和诗煦音之间扫了一下,略显有些困惑,说道:
“非常抱歉,是这样的,我们这里需要提前预约或者入v,否则是不向外人开放的。”
侍者的话有些羞辱意味,这对一无所有的少年来说无异于是当头棒喝,一下子打掉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他眯着眼睛,态度生冷强硬,犹如忠实的侍卫守护着神圣之地。
文松硬着头皮,弱弱问道:“怎样才算是……入v?”
侍者戴着白手套的手放在唇边,清一清嗓,侃侃道:“一次消费超过20万并且有三位内部s的介绍。”
文松几乎快要吐血,这等于是把所有的希望扼杀了,他几乎没有可能进入这家餐厅。
他的尊严被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完了还得捡起来擦一擦,毕竟这东西对别人没用,对自己可是重中之重。
餐厅内的食客有些已经发觉到了门口的情况,投来好奇、讥诮的目光,这让文松面红耳赤,顿时感觉好像回到了炽热的夏季。
这时候,一旁的诗煦音说道:“一次消费过20万确实有点困难,因为我们还是学生,吃不了多少,而且也不能喝酒,这一消费也累计不了……”
那侍者挺起胸膛,双手结结实实地背在身后,以完美的俯视角睨着他们,态度已经很明确:非v勿入,快混蛋。
一旁,诗煦音翻过背包,窸窸窣窣地翻找着什么,不久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张卡片,有身份证、车票、银行卡等,同时嘴角不被察觉地扬起一抹嘲弄又冷傲的弧度。
“真是遗憾……”她转而轻喟一声,“看来我们今晚是要饿肚子了……”
说着,她还哀怜地看向文松。后者讪笑两声,强撑着僵硬的脸皮,以近乎卑微的语气说出最具有尊严的话:
“走吧,这家吃不了算了,我们去吃别的……”
话音未落,那侍者面色骤变,立马制止道:“等一下!”
文松停下脚步,心里发苦:“进不去,我还走不了吗?!”
没想到那侍者顿时和颜悦色地微微俯身朝他们二人致意,以恭敬又顺从的态度说道:
“小姐,您手里的那张卡,足以证明你的身份。非常抱歉,请原谅我的失礼,二位里面请。”
说完,侍者为他们让出一条宽敞明亮的路,伸出手臂比划出一个“请”的姿势。
诗煦音笑道:“走吧。”
文松茫然跟在她身旁,走来走去好像在做梦一般,他的头脑蒙蒙的,这是他第一次完成阶级跨越,从前无论是在大学还是工作后,都没有机会和能力进入到这样的餐厅里面。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笑呵呵乐呵呵过完一辈子就行了。可能他们会有钱去吃一顿五万的晚餐,但身份地位却是如同山壑天堑般难以逾越。这里是社会精英和富豪们的聚集地,简单的财力已经不足以彰显他们的尊贵和地位。
文松不知道怎么落的座,他只感觉自己在飘。他惊愕,惊愕于这间餐厅带给人飘飘欲仙的虚无感。他羞愧,羞愧在金钱面前,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他茫然,他不知道对面那个姑娘,竟然可以让他安然坐在这里,听着现场演奏的音乐,感受雅致的环境,再进行一场他很难享用到的晚餐。
他明白了,这就是阶级的代差,他之前竟然可笑地把她当做跟自己是同一类人,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这种人家的大小姐从本质上与他不同。阶级的代差,无法通过灵魂来弥补。这就是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横卧的巨大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