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处的刑罚司座今日不光自身被十几岁的少女肆意掌掴，而且名下的刑罚亲令也损失惨重。

因此在外人看来，楚司座在这次圣殿与总务处的交锋中应对失当，可谓是丢尽了中羽台总府乃至其父的颜面。

但只有楚平自己清楚，今日的一切一切，全都在按照他的心意进行：

自身被掌掴？

不过如此，为了假意愤怒后说出“幕后指使者”，这是应尽的“牺牲”。

手下亲令损失殆尽？

那又如何？从未静心培养过的弃子，能杀了那个充当“理由”的圣女自然不错，不能杀，作为激化矛盾的借口亦是大有可为。

丢尽了颜面？

这倒是意外收获，想必“派遣庸碌私生子”这一行为能让那个姓殷的老不死在外的这段时间“热闹”不少，而且……已经准备去死了，还在意这些虚名吗？

与许多人所见的不同，老人其实从未有过惊讶，因为这是他等了十年的一场戏。

当年听见那四个字后，楚平便毫不犹豫地进行了交易，交易的内容很简单：

用命，换取想要的结局

原本他以为在这次用命换来的上台过程中，他永不会惊讶——因为剧本早已备好，这只是那个声音所言的动乱序幕拉开的一角。

因此，无论是被掌掴、被耻笑、被利用乃至最后将被杀死，楚平都不准备感到惊讶——可没想到自身所处的这场戏却仍有与剧本不同的地方：

首先是那名“圣女”的诡异：极弱，却也极强，表面上看上去像是个灵扉未叩的启灵者，但偶尔出手时显露出的灵气质、量皆是惊人，且毫无滞涩，尤其是斩去二十名刑罚令的那一线【断生】，技力近乎通玄。

圣殿培养的绝世天才，极稀有根源的持有者？

楚平不解，也不打算解，他只是有些焦虑——毕竟，原定要杀死“刑罚司座”的是“御尊”，而不是“圣女”。

心头有些惴惴之时，他下意识地感知了一下清童子与圣罗的战斗……第二次惊讶于此时发生：

是因为突兀地发现两人没战斗？

不对……

是因为发现：从始至终，两人曾战斗过？

老人这时才注意到这一点：为什么众多看客的目光齐齐望向总府门前？比起战力斗法只配充当配角的这方天地，难道不应是清童子与神眷者的战斗更吸引人？

原来不是不感兴趣……而是没注意

瞬息之间，楚平心中有大恐怖产生，他想起了一些什么，那是已三百多年未有的记录：

【其神动，则惑天下……其心动，则乱苍生】

然后，当戏仍在继续、当老人意识深处的记忆有着些许复苏迹象时，最后一次惊讶“接踵而来”：

这一次的惊讶，是一片叶子给予的

一枚銀叶，纹络精妙、具体而微，叶柄被丝缠绕勾连，静静挂于“少女”胸前。

发现他的那一刻，老人脑中一片空白，然后第一次发出自出场以来真心实意地怒吼：

“这枚叶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而回答他的是清冷的一语：

“为什么不能有！”

然后，巴掌伴着嘲笑呼啸而来。

第三次，楚平第三次面对黎落的掌掴，早有预料的他这一次终于来得及催动黑尺防御，但毫无作用——黎落将那枚銀叶附于掌心，一挥之下，尺断人飞。

如同被重锤挥中头颅，楚平被黎落的一掌直接挥飞，重重撞在一旁的石质门柱上。

“你、你……你！”

再次吐了几口血，老人挣扎着倚靠已有裂纹的石柱，从而使自己勉强维持站立。手抚胸前，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有……”

许多人听见了老人的喃喃，他们好奇之余也有些许惊诧与恍然：

“圣女”的灵力波动极浅，但却能'展现如此实力，想必便是刑罚司座口中的那个“东西”所致。

只是……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竟能让楚平惊讶至此”

“确实，如果只是普通的升灵法器的话，楚平的反应未免也过于激动了些。”

……

远处茶肆、酒楼、器所中的议论声传入黎落耳中，但他脸上却不露半分端倪——他只是照之前与圣罗预想的那样说出自己的“台词”：

“为什么不能有”

仿佛是不耐老人的喃喃，“少女”的下一句话的声调更高了些：

“我既为圣女，自有圣者保佑！”

再无多言……

黎落再无多言……

所有人再无多言

中羽台瞬间寂静，甚至旁界的窥视者也有不少惊讶无言。

无他，只因“少女”——不……“圣女”，只因圣女之言太过令人惊讶：

“圣者”，不是“圣尊”

世人皆知，岚城中能被称为“圣者”的只有一人：

【监察者】沐罗

凭坐于此时与彼世之间的传说。

沐罗说是圣女，那么便是。

于是黎落在所有旁观者眼中，再不是“理由”，而是“真实”与“权柄”……除了一人：

“这是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老人的声音打破了看客们带有恭敬的寂静氛围，众人聚焦于声源处，发现楚平咳血咳得越发厉害：

“咳咳……不可能……咳咳咳，你绝对是用了什么手段欺瞒了众人的眼睛……你……咳咳……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似乎是接二连三的掌掴让老人的神志发生了些许混乱，老人前后半句话的转折毫无逻辑性可言。

黎落闻言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说出了答案：

“送她们回来拿东西。”

观者：“……”

“咳咳咳……这绝不可能”不知为什么，道出众人想法的楚平怒目圆睁，他拼死的咳着血，继续疯狂地怒吼道：

“咳咳咳咳……怎么可能只……是这么简单……我绝不相信。”

黎落一直冷眼看着老人的举动，他觉得有些奇怪，但仍是不作答语。

然后很突兀的，老人的灵力暴涨燃烧。

“你们究竟是……原来咳咳咳原来如此——老夫绝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怒吼出声，楚平衣袖鼓动，他召动被崩断的黑尺，目标直指黎落……

呲——

※※

【不行啊，杀你的不应是“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