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魔女,哪有【圣女】应有的半分慈悲。”楚平似乎总算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颤抖着给人以刻薄感的双唇,他伸出手点指黎落:“圣殿妄图在掌座不在之时以你为借口踏平本府,简直痴心妄想!真当在场的诸多同道都瞎了眼吗!”
而面对这番诛心之论,黎落的应对很简单:
笑着摸了摸手中的丝线,他朝十名猎首下令:
“给我丢——用力、瞄准点儿。”
刑罚司座楚平还未理解“少女”这句话的意思,便只见十名猎首整齐地抬手一挥,漫天的圆形黑影向其袭来。
楚平大怒中急忙催动自身的灵器黑尺抵御御,但仍是被一个头颅击中了自己花白的脑袋。
嘭——!
猎首灌注于头颅中的火灵法轰然爆开,燎烧了楚平花白色的半边脑袋,如同被打翻的墨汁浇盖,老人的模样如今很是凄惨:
原本将近半尺的胡子只剩下寥寥几根松脆的浅须,半边头颅也和脸一样被烧成了乌黑……而且还不仅如此。
“你、你……你们欺人太甚!”
当老人摸了摸自己的原本眉毛所在的位置后,他发出了这样痛苦的嚎叫,原因无它,只因为触手可及处是一片光华,同时还夹杂着几“撮”灰烬。
身如其语般变得两面阴阳的楚平哆嗦着被炸得不那么刻薄的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当他说完最后的“甚”字,或许是因为受伤,也或许是因为气急攻心,老人当场吐出几口鲜血,然后咬牙切齿地看着黎落道:
“我绝不会放过你这个小杂种!”
看客们闻言,皆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个所谓的刑罚司座实在是不成体统得厉害。”
而黎落闻言则挑了挑眉:
“不放过……即使是动用了不知您哪个主子提前设下的【镇灵】,您敢在这儿杀我?”
少年说话时语气平静,言谈间保持着少女应有的矜持,但说出的内容却字字诛心。
楚平闻言,目呲欲裂——诚然,黎落的话戳到了楚平心中的最痛处:
身为当事人,楚平比任何人都清楚,虽然自己是内务总领的私生子,却也仅仅就只是私生子罢了,而且因天资低下的关系,还是极为不得宠的那种。
若不是当年那个姓殷的老家伙对他的母亲有些愧疚,这个他费尽心机才得到的刑罚司座的位置怕是根本坐不了这么久。
今日的事情,与那老家伙无关……自然不可能有关,那个愚忠于圣教的家伙,怎么可能与【圣女】为敌!
这一切,都是楚平自己的计划,但他就是要让别人以为自己只是个急于在父亲面前展现忠心的私生子、老糊涂!
——这是个不知已预想了多久的计划
※※※
从很久以前、在从临终前的母亲那里得知自己是圣教大人物的私生子后,楚平就一直恨着自己那高高在上的父亲,哪怕后者后来引自己入了内务处、哪怕他放出消息帮自己坐稳了刑罚司座也一样。
无论之后的生活是如何的一帆风顺,但在楚平的内心深处,仍是忘不了孩童时在灵都的残酷生活。因此他恨,他恨那个姓殷的老不死,恨他的抛妻弃子,也恨他的高高在上。
因此自楚平进入内务处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发誓,一定要用尽一生来让自己的父亲后悔曾抛弃自己母子的行为!
“要让他失去一切!”
这个想法曾如烈火一般在楚平心中熊熊燃烧,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一直如此!
为此他一直隐藏自己、默默无闻,却又制定了一个又一个疯狂的计划!是的,只有计划、无尽的计划,
因为楚平深知自己修炼天赋的低微、因为他深知自己父亲经营百年的势力的根深蒂固,所以他从不认为能有以正常的方法推翻后者在总务处的统治,但只要拼命地往上爬,同时不断进行的极端的布局……总有一天,他能让那个姓殷的失去一切!
他对这个这个想法的深信不疑一直维持到自己当上刑罚司座:
那一日,中年的他立于私府之前,含笑迎客,以往结交的修士、异族看见他,皆是诚挚道贺升任,楚平春风得意,只觉得自己的目的的实现或许指日可待——
然后,看门的修童报来“总领之使到”的消息……
已经将近十年了,楚平忘记了自己当时的神情,也忘记了之后的发生的一切。
只记得不知第几日,自己在家中醒来,走出府门后,昔日的道友相见,微笑更甚以往……
楚平觉得,或许自那之后,自己就清醒了……或许也便真正地疯魔了:
“等一个机会。”
正是不知从谁那里听到的这句话,让楚平选择了再不去极端地积累,他只是等待,浑浑噩噩的等待,
然后,三日前,当那条灿烂许久的金线出现于岚城的某方天区时,楚平再次听见了带有熟悉意味的陌生声音:
【机会到了。】
机会到了——四个字,将老人重新变为愤怒的少年,他得知了一切:
四名暝侍的久未回归、
圣殿的大清洗、
各方豪族的暗流涌动!
是了,这是最好的时机。
假圣女?
无关紧要,但值得利用——杀掉
圣罗?
新任的御尊,但【清童子必归】……既然如此,那么不用管,两人必有一斗。
杀掉一切,让局势彻底大乱,让矛盾愈演愈烈、【让虚假的‘天心’永世沉沦!】
这是场好交易!
※※
楚平终于从黎落所给予的刺激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美丽的“少女”,他再次故作愤怒:
“有何不敢,只要你这小杂种孤身一人,老夫可独自杀你百次!”
是了,他就是要让整个岚城的人都误以为那个老家伙也参与了其中!
“主人”?没错,没错!就是如你们所想的那样,是总务处的老不死!
老人心中很激动,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将要成功——
“是吗?”
暗藏的喜悦被打断,楚平看向独自一人向自己走来的“少女”:
一阶、两阶、三阶……七阶
“你,敢杀?”
“可笑,老夫有何不——”
剩下的半句话卡在了喉咙,楚平看向“少女”的胸前……
“这、这个东西……”
并不是贪恋不存在的婀娜,他只是惊呆了:
“你怎么可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