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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儿是讲道理的，在说话人比她强大的时候。

孩子搓搓哭红的小鼻子，从林丛丛膝上下来，她带着哭腔道：“是人家先戳我眼睛，还扯我头发，红春才推人的，是他先惹事儿，我才打人的。”

“熙儿，你可以找外祖母啊，怎么能动手。”孙夫人不好责怪孩子，态度先软了一截，收敛住脾气伸手压在熙儿肩上，她坐进椅子里，稍稍将孩子带近些，继续道：“你还有外祖母，不是野孩子。”

“可你为什么不跟着我，只有姐姐让红春跟着我，你为什么不跟着我。”熙儿哭诉。

孙夫人再度语塞，她和老姐妹相遇，有说不完的家长里短，一不注意的功夫，熙儿就和人动手了，孩子说得没错，是自己疏忽不假，可是：“别家的小姑娘都知道回来找长辈，你却自己动手呢，不知道有份么。”

“呜呜呜。”熙儿哭了，扭着身子挣脱开孙夫人的手，又一头扑进林丛丛怀里。

“夫人，熙儿不过是保护自己，你为什么还要责怪她方法不对，你不记得她只有三岁么，一个孩子给人戳眼睛揪头发，身边唯一保护自己又被人压着自打耳光。”林娘子抱着孩子，熙儿幼小的身躯缩在小娘子怀里，孙夫人视线落在抽抽搭搭单薄幼小的后背上，又因不忍迅速错开。

熙儿才三岁，但出身孙氏，三岁就应该识礼得体了，偏偏像个野丫头，看了让孙夫人心里如同扎了一根刺：“三岁也不能动手。”

“不动手？孙夫人怎么不去斥责慕容家的应该好好管教自己多手多脚的儿子，反而胳膊肘往外拐，只会揪着自家的孩子怪罪，我家熙儿打了一个小混蛋又如何，打就打了。”林丛丛一点好意，还是给孙夫人毁了，老夫人只看中熙儿的言行是否配得上孙氏，根本不在乎熙儿出手的动机。

孩子最在意亲人的态度，你不能一边教育孩子对错是非，又在大是大非面前扭曲选择，还要怪小孩不听话，在孩子眼里心里，你言行不一留下的伤痕并不是时间能磨灭的东西。

林丛丛先问理由，问对错，问是非，就是自幼父母教养所致，她现在对孙夫人颇为失望：“孙夫人，大理寺断案还要人证物证聚在，孩子打架也是一样的道理，大事小事一碗水端平，熙儿错了就要责罚，没有错也不会认罚。”

“闹事的孩子带过来，他先给熙儿和红春道歉，熙儿自然也会给他赔不是。”林丛丛拍抚着孩子，对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决断，不容他人质疑的目光扫过八角亭里的几个妇人：“有什么话，现在说，我这人最讲道理的。”

屈娘子讥笑道：“动手打人还有理了？”

“先撩者贱，你儿子不犯贱会被人打么，教好他，免得他日怎么死在外面都不知道。”林丛丛言尽于此，对于熊孩子，她小时候没少揍，熊孩子熊父母，林家没吃过亏：“红春，你过来。”

她示意红春过来，手腕嫣红一片的婢女看着十分可怜，林丛丛对郑家的婢女招招手，婢女恭敬上前：“娘子，有何吩咐。”

“劳烦你和郑夫人说一声，我的婢女需要梳妆和一套衣服。”她说。

“我家夫人已经准备好了。”婢女恭顺回道。

已经准备好了，林丛丛心思一动，领了郑家的好意，做事滴水不漏，巧娘要能学到一些，也是受用终生了：“熙儿，你保护红春去换衣服好不好，姐姐还有事和你外祖母说。”

林丛丛给熙儿交代一个重要的任务，孩子一听保护两个字，挂泪的眼睛瞬间亮晶晶的：“答应不？”

“熙儿一定保护好红春。”熙儿破涕为笑。

她回之浅笑，继续说：“熙儿，姐姐会给熙儿一个公道，不过熙儿有错的话，是要道歉的，知道吗。”

“姐姐，你信我，我就道歉。”熙儿乖巧得惹人心疼。

“姐姐从来都是信熙儿的，我会问清楚的。”手指点在小丫头眉心，林丛丛一个动作就逗乐了孩子，红春领会她的意思，牵着熙儿跟郑家婢女去更衣。

面对孩子的林丛丛眼神温柔和煦，等孩子离开，她就冷了神情，特别是对慕容氏的屈娘子：“屈娘子，我们可以继续说了。”

“我与满口粗鄙之言的人无话可说。”屈娘子高傲地仰着下巴，上扬的弧度是对林丛丛直白言辞的不屑。

“实话是难听点的，正如你白养了个儿子，还不如别人三岁的娃娃，说不说话确实无伤大雅，看着一个窝囊废，没有比生下窝囊废的人更难受了。”她不想讽刺屈娘子，如果她是个明事理的母亲，林丛丛甚至会安慰一下，奈何熊孩子的熊娘不值得一点善意，给出去等于浪费：“孙夫人，你说是吧。”

“是什么是，你想要如何。”孙夫人问。

“不如何，谁错谁道歉，打架算什么野蛮，女孩子自保动手怎么了，我是不懂孙夫人想什么，也不愿意去了解孙夫人，我现在教养熙儿，她的一言一行都出自我。”林丛丛清楚自己现在要做什么，她要让园里的所用人都知道，熙儿是她在照顾，是她教养的言行，如果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愤怒，都可以来找她。

小娘子凌然而立，她面对无数复杂的视线，坦然一笑：“我家教孩子不教虚的东西，虚以委蛇，指鹿为马的事儿，我家熙儿现在不必懂，将来她想怎么选，是孩子的事儿。”

“日后谁家的孩子，敢对熙儿动手的，被打得满地找牙是自作自受，孩子的事情，如果有人想要做文章的，我林丛丛陪他们玩到底。”这就是林丛丛的态度，想要用孩子来做文章的，无论是谁，她不会留半点颜面，玩是吧，林丛丛狠心起来，她自己都怕：“我知道诸位没见过我这样的女子，如今见了，不妨就记在心里，世上不只有闺房了死守规矩一种活法，也不必见了个姑娘就非要把她教成自己的模样才舒坦。”

“我凭本事走今日这条路，也就有本事把路走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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