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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丛丛和魏柏的区别，在于她骨子里并没有君臣纲常，给予萧氏的恭敬是因为以下犯上会牵扯到自己的小命，所以她表面功夫做得顺畅无阻，没有半点膈应，或者自尊心上的不舒坦。

但他们现在远离京城，天高皇帝远的，林丛丛连逢场作戏的心思也省了。

“我和你想的到底不一样。”其实，回想起刚才，她也可以一笑付之，当做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揭过去，可林丛丛发现自己和魏柏想法差别太大。

他们今日不吵，明日也会吵。

日积月累后，争执更加致命，林丛丛可以预见在魏柏官运亨通后，她就再无可能说今日这番话：“我们想法不一样，魏柏，我不会想去改，你也不要妄想说服我。”

她放开青年的下巴，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眼神与他对望，魏柏是第一次在林丛丛说出离经叛道话语时，没有马上迎合她。

两人不说话，或许是找不到话能说。

视线密密匝匝落在林丛丛脸上，青年似想看清楚她，又觉得所见太模糊的眯起眼，小娘子任他审视，揣度，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会因为他改变。

想要继续做夫妻，而魏柏仍要步步高升的话，他就要做好准备，有朝一日当萧氏和林丛丛所求背道而驰时，她所做的选择不会依他所愿。

“林娘，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这些话……”魏柏忌讳的隐去了最后的话语，他们心照不宣的知道是什么——林丛丛这些话大逆不道，与叛党无异。

“就是你想的意思，魏柏，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因为忠君，是因为这样做我能从中取利。”她不想说诓人的假话，也不想让别人歌功颂德，那样太累了，像戴了一张假面具，一旦糊上它，终有一日林丛丛会窒息。

她希望魏柏能看清楚自己，不是因为林丛丛之前做的事，就戴上了一层滤镜。

魏柏还蹲在她面前，林娘的话在青年看来，有些过于离经叛道，可这话由她说出来，他又觉得还好。

林娘像能说出这样话的人。

“林娘，我不想与你说谎，刚才的话，我一时接受不了，但你给我时间，我能明白的。”魏柏选择了她，就要接受林娘的一切，他日，自己的妻子与萧氏分道扬镳，作为丈夫的青年，当然会与妻子共进退。

但作为臣子，魏氏子弟，魏柏除了忠于萧氏别无他选，他从未想过要成为乱臣贼子。

林娘不会对萧氏千依百顺，无利可图，甚至伤其根本时，她会毫无顾忌选择另一条路。

“我去会一会慕容蓬，很快回来。”青年给妻子拢好披风，和寻常离开时一样叮嘱她不要受凉。

妻子不置一词，徐徐抬起眼，失了笑容的面上，有着让魏柏无法读懂的表情：“林娘，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不会让你失望。”

“好，我给你时间。”她说。

魏柏苦笑回应，他觉得自己心境也在改变，未入仕前青年能毫不犹豫站在妻子这一边，入仕后魏柏牵绊竟比原来更多，爱她的心不曾改变，是身份让人身不由己。

领着禁军，策马来到慕容蓬的府邸，午后雪停，仆人撒开积雪清出青砖地铺原本的样貌。

皂靴踏过地面，一路畅通无阻跟着引路的书童进了正厅，被罢官之人意兴阑珊的依在长榻上，对来人懒懒道：“魏公子，是有旨要宣。”

“非也，我是有话要问知州大人。”魏柏自顾落座。

衣衫不整横在榻上的慕容蓬拿起酒壶，啄了一口后，喟叹道：“殿下身边的红人，与我这个被贬在家的废人，呵呵，魏公子，某想不出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知州大人太妄自菲薄了。”慕容蓬装傻充愣，魏柏也和他虚伪周旋一二。

“我是实话实说，魏公子好心抬举我，某是承不得这份厚福的。”慕容蓬双手枕在脑后，作出一副不管不问的闲散姿态来。

他真想做富贵闲人，又何必暗中派人去埋伏李震，分明想死无对证，魏柏食指敲了敲腰上的玉佩，敛好容颜，正色道：“明人不说暗话，知州大人还想续前四十多年的福气，恐怕有人不答应。”

“大人也知道，李震没有死，不是今日，也是明日，他总会找到背叛过自己的人复仇。”

“想来大人是担心家眷安危，才让他们早早离开是非之地，去别处隐姓埋名。”慕容蓬的家人去了什么地方，是个公开的秘密，太子不查是还没想过用如此下作的办法逼人就犯。

林娘正好相反，她派池中楼的人查了，魏柏向前倾身，说：“慕容蓬，愚公死了，五大堂主自动投靠安寄，你们策士迁走家眷，想要和朝廷鱼死网破，来个死无对证，恐怕是在做春秋大梦。”

“太子仁慈，可陛下仍行雷霆手段，你不想连累家人，就该知道怎么做。”

魏柏言尽于此，长榻上自斟自饮的男人闭上眼装醉，他冷冷勾起唇角，慕容蓬救灾不利，罔顾百姓生死截断出路，现在愚公死了，山里两万精兵化为泡影，魏柏也不晓得慕容蓬和他的同党有何原因死鸭子嘴硬。

启步打算离开的人，方走到院中，书童又匆匆过来：“公子，请留步，我家主人想请公子单独喝一杯。”

“单独？”魏柏停下步子，疑惑的和禁军交换了一个眼神，在禁军默许后，他才点头对书童道：“好，喝一杯也无妨。”

青年满腹狐疑，跟着书童走上长廊，府中有一处花园，坐北朝南的地方建了一间暖阁。

书童领魏柏进去，他先入座，约莫一盏茶后，酒菜上桌，慕容蓬换了一身衣裳走进暖阁来。

他姿态落拓，坐下后卷起袖子，请魏柏满饮一杯：“魏公子，某想了想，有些话还是要与公子说清楚。”

“什么话，但说无妨。”魏柏伸手盖住酒杯，婉拒了对方斟酒的动作：“我自己来就好。”

说罢，他拿起零一壶酒，自己斟满一杯，慕容蓬但笑不语，当着魏柏的面小酌一口。

男人摸着美须，忽然啧了一声：“我年轻时不曾饮酒，年纪大了却酒不离手，魏公子知道是为什么。”

慕容蓬看魏柏，等他把话接过去，青年斟酌时，冷不防想到如果是林娘过来，必定会回一句——你不说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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