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干嘛这么看着我……咦,等等,该不会是……刚才都花光了?”
少年没有回答,他只是倾囊倒出自己此刻所拥有的财富,银币七枚,铜币十二枚。
在燊国,一枚金币的面值是一百焰盾,银币是十焰盾,铜币是一焰盾,七银十二铜,面值就是八十二焰盾。
报名费不够了!
练霓虹尴尬地露出一抹如花笑颜,早上出来时,谷星燚的兜里差不多有八百焰盾,此时此刻却只剩下十分之一,造成如此结果的罪魁祸首是谁,即便以练霓虹的狡黠,一时间也难为自己想出一套毫无破绽的开脱之词。
美眸一转,芊芊素手一翻,一个散出余香的干瘪纸袋出现在她掌心,眉宇间依旧流转着一丝不舍,最终练霓虹将纸袋放到谷星燚的掌心,和那七银十二铜汇做一团。
少年依旧向练霓虹投来幽怨的视线。
……
“怎么了,这袋桃心酥可是价值一百二十焰盾呢,这样一袋里面才六个,刚才在街上我吃了五个,还剩下一个,折价的话不就是二十焰盾么,加上你手上八十二焰盾,这都一百零二了,剩下两个焰盾就当小费好了。”
一边理直气壮的解释,练霓虹一边抓住谷星燚的手,将那七银十二铜,外加一桃心酥压到桌子上。
用桃心酥付报名费,而且还非常体贴暖心的考虑到了小费,多达两个铜币的小费!
负责报名的那人,目光在谷星燚与练霓虹身上扫了过,一个在测定的当天才来报名不算,而且还没带够报名费,另一个更妙,用桃心酥抵偿。
视线停留了一会儿,此人在心中给出了评语。
——确认过眼神,一对活宝!
就在此时,谷星燚忽然伸手,自七银十二铜一桃心酥中,取回了一个铜板,也就是一焰盾。
“虹姐姐,每个城的小费行情不同,我们百焰城的规矩是百上加一,太过慷慨,会对我们百焰城的商业市场造成不良影响的。”
诉说着冠冕堂皇,甚至有几分维护世界和平味道的理由,谷星燚将那枚铜币收回囊中。
霎时间,负责报名的那人,视线再度在谷星燚与练霓虹身上扫着,随即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收回前言,比起活宝,另一个词显然更适合他们……混蛋!
“咳咳咳,星焱,报名费我先借给你吧,来日你再还我就行了。”王易烊硬着头皮送上一枚金币,同时将那七银十一铜一桃心酥收了回来。
自四年前谷星燚开脉失败后,王易烊首度质疑自己是否该继续这段友情。
收下了一枚金币和报名表格,那人将凭证发放给谷星燚,得到了凭证,三人漫步离开报名处。
相较于王易烊左顾右盼,仿佛畏惧四方投来之目光的举动,谷星燚与练霓虹却是悠然自得,丝毫没有做出方才那幕荒诞之举的自觉。
随着三人的离去,报名处的窃窃私语升级成了明目张胆的议论。
“喂,看到了吗,报名费都没带够,还真像那个废物的一贯作风。”
“哈,一百焰盾都拿不出,当年的第一天才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他身边那个女人更绝,那包东西应该是某种点心小吃吧,竟然用那种东西抵报名费,可惜了那副美艳动人的样貌。”
“那样的美人竟然做出这种举动,肯定是被那个废物带坏的。”
“那不叫带坏,那叫带蠢。”
“是呀,这样的蠢货竟然还来参加星灵测定,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看来他是指望有什么奇迹……哦!对了,之前他们天罡武馆不是把那个稚女祈愿弄的满城风雨么,说不定那个蠢货就是来验证效果的。”
“哈,不错,不错,一定是这样。”
星灵测定的报名处充斥着嘲讽与讥笑,而被这阵嘲讽、讥笑所针对的目标,谷星燚三人,此刻已行于去往星灵测定大厅的路上。
忽然,少年的嘴角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王大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家商行最近的业务主力是在城外搜集一些较少见的草药作囤积是吧?”
“嗯?……对,不错,怎么了?”王易烊尚未从谷星燚、练霓虹两人方才所引发的囧事中恢复过来,他以一脸的呆滞回应少年的提问。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个人建议,你们商行最近在城外行动时,最好多注意一下四周的……生态环境。”
“生态环境?”王易烊喃喃自语的重复着这看似与商业没什么直接关系的四字,下一瞬,他惊觉到谷星燚这句话语的不寻常。
“星焱,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谷星燚没有即刻作答,他足下一顿,回首望着身后那条通往报名处的通道。
“不知道你们是否察觉到,刚才负责报名的那人并不是星者。”
此言一出,王易烊神情一愣,视线随着谷星燚回望,此刻那道通道因为弯曲的关系,已无法窥见尽头的报名处,不过一波波沿着通道传来的,肆无忌惮笑声,不难想象报名处的那些人正在诽谤着什么。
“他不是星者么?”王易烊惊疑的问道。
有别于王易烊的惊疑,练霓虹却是保持着那抹处惊不变的妩媚慵懒。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一踏入那里,我就知道他不是星者了。”
谷星燚视线流转,带有某种渴求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凝视着练霓虹。
“虹姐姐,这套非同寻常的辨识手法,日后有机会能不能教教我呢?”
练霓虹面上慵懒散去,如同王易烊般露出一抹惊疑。
“你凭什么断定,我有一套非同寻常的辨识手法?”
对于这点,王易烊显然也有兴趣,他的视线同样落到谷星燚面上。
“要判断这一点并不难,虹姐姐你自己说的,你刚才一踏入那里,就发现那人不是星者,相比起虹姐姐,我判断那人不是星者的依据,是结合他处于工作时间那身随意散漫的着装,还有他最初面对我时那一如平常的神情……”谷星燚将之前作出那种判断的前因后果分析给两人听。
他没有直接回答练霓虹的问题,不过所说的这番话,却等同给出答案。
如果没有其他的识别方法,那当时所具备的条件与谷星燚相等的练霓虹,即便能借诸多迹象推测出那人不是星者,她得出这个结论的时间也不该早于谷星燚。
然而,练霓虹方才却口口声声言道,她一踏入那里,就已知晓那人不是星者了。
排除练霓虹穷极无聊,在这种小事上都要撒谎逞能的可能性,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她拥有特殊的辨识星者的方法。
“啊,我怎么就没发现呢?在今天这种测星的关键日子,依旧是那副散漫失礼的着装,就如星焱你推断的,那人肯定在百焰城呆了一段时间了,根基牢固,因此有恃无恐,所以他肯定听过你的事,不过他显然没见过你本人,那种情况下,他对四周的窃窃私语完全没反应……对,如果是星者敏锐的五感,那种程度的私语必定难逃他的耳朵,那他刚才面对星燚你时,就不该是那种表情了。”
“不过,那家伙是不是星者,和你之前提醒小烊子的话有什么关系?”练霓虹望着谷星燚的眼神多了一分钦赞,然而她道出这句话的语气,却又透露一丝不服。
“就算是星宿行会,在内部任职的人也不都是星者,确切的说,过半数的内部人员都不是星者,基于这种情况,位于星灵测定报名处的服务人员并非星者,这种情况并不值得奇怪……平日来说确实如此,但再过不久就是开脉仪式了,对于星宿行会来说,这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时节,在这样的时节下,安排更权威的星者来把守整个环节的第一步,报名登记……”少年目露回忆的神情,续道:“……虽非必然,但以我上次开脉的经历,这种时候我们百焰城的星宿行会可是会非常认真对待的。”
“所以,方才在报名处见到那个普通人坐在位子上,我不得不产生一些联想。”目光流转,视线移动到王易烊身上。
“星宿行会里的星者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外出,而最近并没有星宿行会的人在城里大规模活动的传言,因此这些星者活动的范围估计不是百焰城内,而是城外。”
“但是,肩负一方星者管理职责的星宿行会,竟然会将主力放到荒郊野外,对此,我最先产生的想法只有两个,拥有星者力量的逃犯,以及……”
“星兽!?”王易烊以深沉的语调接过话头,续出这两字。
“无论是星者逃犯,还是星兽,都足以促成星宿行会在当下这个重要时节主力外调的理由,不过如果是星者逃犯的话,拥有理智的他们不太可能和王大少你们商行的人发生冲突,毕竟逃亡生活的关键点,就是隐藏行踪,然而相比起拥有智慧的逃犯,遵循野性行事的星兽却没有这层考量。”
随即,谷星燚忽然语气一转。
“不过,仅仅是凭借报名处的情况推断出的信息而做的这番推论,并不足以下定论,毕竟除了星兽和逃犯,还是会有其他因素导致星宿行会的人外出活动的,只是相对这两个的概率要小的多,所以我只是就自己的主观臆测提醒王大少你一下,该怎么做还在于你自己的判断。”
“幸好,如果是星兽的话,那必然会在活动区域留下一些明显的痕迹,王大少你可以建议你们商行的人在工作时针对这方面多注意下,如果没有发现,也不至于影响到你们的整体运作,万一我的推断成真的话,那你们可要做好防范措施了。”
虽然自承只是自己的主观臆测,但王易烊与练霓虹却已被他这番分析弄的一时难语。
半响,练霓虹忽然露出一抹媚笑,洋葱玉指轻轻点了点谷星燚的额头。
“小子,装了一脑袋诡诈心思,要是再让你学会我那套辨识手法,我这做姐姐的往后还凭什么欺负你!”
玉指将少年的脑袋推的晃了三晃,以略带娇嗔且又几分幽怨的语气道出这句,随即练霓虹撇下谷星燚两人,向前走去。
“别这样么,姐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秘籍绝学这种东西,只有发扬光大才能体现价值……,你尽管倾囊相授,我保证你以后想欺负我时只需通知一声,我必定主动配合!”
嘴上讨价还价,少年迈步开足,向越行越远的练霓虹追去。
王易烊被留到最后,他刚想策身追上,耳中却闻通道另一头传来的,那阵隐隐约约的讥笑。
王易烊望着那条通往报名处的通道。
——你们肯定是在笑他吧?然而此刻笑着他的你们,又是否知道,他在方才那一会儿的短暂接触中,究竟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呢?
举行星灵测定的地方名为鉴星台,虽然叫台,但实则却是一处直径超过三百米的圆形大厅,这座大厅被设计成角斗场的规格,最底下是一个圆形的平台,而在平台边缘竖起围墙,隔出位于第二层的环形看台,而在第二层环形看台之上,更以同样原理隔出了第三层。
这样的设计,不难看出这座巨大鉴星台的作用,绝不止是星灵测定那么简单,它应该还肩负着为星宿行会的星者提供比武竞技场地的任务。
谷星燚三人踏入鉴星台,今日的鉴星台明显经过一番刻意布置,无数红绸彩带自二楼看台的围栏垂下,为整座鉴星台平添一分庄严肃穆。
然而,谷星燚三人的踏入,却给这份庄严肃穆中,混入了一丝……惊讶!
和星宿行会的门卫,以及报名处的那人不同,此刻身在这鉴星台,基本都是来进行星灵测定的,换句话说他们差不多都是住在百焰城的人,而且半数出自星者家族,他们中过半都能认出谷星燚这张脸。
“咦!怎么是他!?”
“怎么回事?他来干嘛?”
“不清楚,嗯,旁边那个王易烊是他的朋友,他大概是陪王易烊来的吧?”
“但是星宿行会的惯例,今天陪同进来的应该是星者啊?而且,他们旁边那个是谁,好漂亮!”
“不是陪同,难道他也是来做测定的?哈,这家伙该不会是被逼疯了吧!”
“有可能,我要是过了四年像他一样日子,恐怕早疯了,他现在才疯,心志已经算很强大。”字面上的意思似乎是夸赞,然而那种语气,却是毫无疑问的幸灾乐祸。
将四周的讥讽当成歌功颂德,少年面上无一丝不快,带着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到底层大厅的中央。
底层大厅的中央竖立着一座一人高的器具,外形类似上古西汉年代落下闳发明的浑天仪,这件东西有着一块巨大田字形的底架,底架的中心一根粗壮立柱,支持着上面那个由四条圆边形成的中空圆球,四条圆边之间间距平等,一条边到下一条边之间囊括的空间,正好是整个圆形的四分之一。
圆球最外层的四条圆边形成整个圆球的框架,它们是固定死无法活动的,不过在圆形框架内部,还有一层层向内递进,体积不断缩小的圆环,这些圆环被设计成活的。
在底架的四角,四条龙形的立柱向中心的内空球体倾斜,四龙的一只前爪探出,做出支撑中间圆球的动作,龙口齐齐向内,张开的龙口仿佛向中间的圆球喷吐着什么。
对于这件类似上古浑天仪的东西,谷星燚记忆犹新,这就是整个星灵测定的核心,测星仪!
在测星仪旁边站立了十几名身着统一服饰的人,他们便是负责今次测定的工作人员。
同时,谷星燚环顾四周,圆形底层的边缘地区,差不多每隔三米就有一个身穿星宿行会专属服饰,昂首傲立的男子,他们一个个神情肃穆,敏锐的眼神注视着场内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