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勉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这消息,保真?”
小鱼假装不懂:“你问这个干什么?我是从慎刑司的案卷上找到的,觉得有趣,说与你听听。”
慎刑司!尚勉知道,这是皇宫中最权威的行刑机构,案卷应当不会有假。
他不知道小鱼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故意将这件事说给他听,但是他知道,小鱼没有骗他。
以他现在整日出入宫闱,想要去慎刑司寻一个陈年案卷,不是难事,因此小鱼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他。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十年前,那个把他从冰天雪地中带离,救了他性命的,不是林向阳,而是含笑郡主!
怪不得含笑郡主知道能从林向阳那里得到他的消息,怪不得她的问候和来信看起来不像给一个陌生人,原来他们早就相识,甚至有救命之恩!
十二年前,尚勉的父兄因上线间谍暴露也暴露了,二人带着年幼的尚勉逃离京城未遂,被抓了起来。
两年时间里,尚勉的父兄承受了种种酷刑,从他们嘴中敲出了不少北牧国的计划和机密。可他们没有死,因为大夏还等着要用他们三人,换大夏的俘虏。
可是不在这儿死,在北牧国也是一个死。
眼见着交换俘虏的时间就要到了,尚勉的父兄暴起,带着尚勉越狱。
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只为让尚勉逃出这个牢笼。
因此,最终出来的,只有身负重伤的尚勉一人。
他还记得在那个寒冷的冬天,他不顾一切地往城外跑去。
白皑皑的雪刺痛了他的眼,那是他在两年的牢狱之中,从未看到过的光亮。
他赤脚,雪地下的石砾划破了他的脚底,留下一连串的血脚印。
他恨,他恨大夏国,也恨北牧国,他恨这个世界,更恨自己的无能。
最终,他倒在雪地中。
意识模糊之时,唯一的印象,就是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温柔地抱起他,和身边的丫鬟说:
“这少年好生可怜,快帮帮他吧!”
丫鬟急了:“不可!瞧他浑身是伤,说不定是惹了官司。您本身就地位不稳,人人都欺负您,您还帮他,不怕惹祸上身吗?”
“旁人欺负我,我却要帮旁人。”那女子笑着说,“不然,我受的这些苦难,不还是有人要受?”
尚勉视线模糊了,不自觉地,两滴泪淌了下来。
他当初,就是因着这一句话,才放下了心中的杀念。
也是因为这一句话,他对林向阳忠心不二。
他觉得,林向阳和他同病相怜,更觉得,林向阳比他豁达。
可现在,这一切都不是林向阳,而是含笑郡主,叫他一下子接受不能。
“她……她不是郡主么?不是众星捧月,高高在上么?”尚勉勉强的说,“怎么会……”
小鱼笑了笑:“若真的众星捧月,郡主府就不会有眼线,甫一救你,她就要被告发。”
“若是真的高高在上,她就不会和林向阳走散,误打误撞救了你。”
尚勉抬头:“你知道……”
“我知道。”小鱼点头,“也正是因为我知道,一开始我就没想着告诉你。因为你不会相信的。”
说着,她挽起袖子来,虽然北牧国国风质朴开放,但也没有瞧人家姑娘臂膀的道理,尚勉连忙低头。
小鱼将胳膊伸到他面前,将胳膊上的疤痕展示给他看。
“这是小时候府里下人苛待的。”小鱼说着,指了指最深的一道疤,“这是我入泓王府后,被打的。”
“我的双腿也是那时候断的。”
小鱼说着笑了,收回手臂:“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和她反目,虽然她不是救你的那个,但终究护了你,也帮了你。只不过现在有件事,我需要你帮忙。”
尚勉艰难抬头,看着她:“什么事?”
“林将军病危,你应该知道。他不是生病,而是中了一种叫枯魂的毒。”
尚勉瞳孔骤缩,枯魂二字,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他的师父北域圣医创造出的毒药,只需要少量加入人的饭食之中,就能让人身体衰败,最终丧命。
可林向阳要这毒,分明说是保命用,怎么竟然给林将军下了药?!
“我不问你要解药,你给她毒,再给我解药,会陷你于不义之地。”小鱼敲了敲桌子,“我要的是北牧国的供药,天山雪莲。”
“太医说有了这个,对解毒就有七成把握了。”
小鱼看着尚勉:“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除了让我死。”
尚勉失笑:“来我这儿求药的,哪一个不是可以付出生命?你这话说得,好没诚意。”
小鱼也笑:“我这条命姑且还有用。放心,也活不了多久。”
“你什么意思?”尚勉皱眉。
他看小鱼,便知道她身体状况,虽然体虚孱弱,但断腿已经接好,身子也恢复的很快,断没有时日无多的说法。
小鱼笑而不语,显然是不打算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