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拢共不过八小时,在能最早迎来日出的山峰,头顶的漆黑天幕也只能存在五六小时不到。
但在被浓雾笼罩的龙形长廊内,光景却被定格在深夜跨点的时刻。
时间的流逝出现了异状。
作为没有特异能力、天赋的普通人,莫文姝亦能凭感觉与认知如此断言。
她透过固若金汤的金链外墙仰望高空,能看到同样被金链守着的据点那,陆柳鎏正被无数漆黑的漩涡冲击,碰撞。
紧急情况下人会容易失去对外界的判断,尤其是时间的变化,可从不安回归旁观者的冷静角度后观察,她能很确定,他们与陆柳鎏,都被祁希明困在这个黑夜里。
不行,我弄不开,他到底在这动了什么手脚!
夏英哲又一次发出咒骂。
他抬手想锤锤桌子发泄情绪,但随处可见的血肉器官,仿佛在呼吸蠕动的肉|墙,成功的将呕吐欲附加在他的愤怒之上。
在夏英哲面前,安博明静坐如钟,无法聚焦的双眼与一成不变的神情,令他看起来更像一尊肃穆威严的雕像,无论如何呼唤,或摇晃他的身体,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而原因,竟然在于那满头的红蝴蝶结。
谁会用绑头发的方式,隔空点穴别人的?!
上手拉扯,用嘴去咬,拿小匕首划,夏英哲用尽了一切办法,却都没能动这些红发带分毫。
怒火中烧已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愠怒的矛头更多指向的是陆柳鎏,与他自己。
那家伙又是这样,什么都擅自决定然后二话不说自己行动。让他在这边七上八下的,只能干看着。
那跟他还是虚拟体的系统有什么差别?!
我是真的同情你,打量着脸色难看的夏英哲,莫文姝不再伪装,她摇头轻叹,如果你与他这自私自利,没心没肺的人结伴合作,交付过多信任就只会是这狼狈的下场。或者更糟糕。
她朝上方,陆柳鎏所在的空间抬了抬下巴,我记得我早就提醒过你,之前与他一起的玩家,已经是凶多吉少了。而且我亲眼所见,是他取了对方的命,你别看他平时神经兮兮光会说笑吵闹,这家伙手上沾着的人血,怕是能汇成一条河了。
说到这,莫文姝的手不由自主地抚过脖颈。
最初被那疯狂的陆柳鎏一刀封喉,被野蛮无礼的夺取了记忆,这仇她记得牢牢的。
不过后来实况演变得愈发复杂,她也开始出现遗忘自我的征兆,这笔账就暂时撇在了一边。
你又怎么知道,你亲眼所见就真的是你所想的?
难道你就没有欺骗伪装过么?
你难道,就不自私?
被逼急的夏英哲语气不再温和,扭头用红彤彤地双目瞪向了莫文姝,气势是鲜有的凌厉。
对方偏偏在这时提起这茬无非是一个目的ashash将他这个新玩家拉拢,以便脱离她眼中的危险分子陆柳鎏。
再不济,还能说服他站到她的相同立场,以免一个潜在杀人犯将她随时利用后抛弃。说到底,也还是为了自己。
如果陆柳鎏他真的对你抱有恶意,那他当初在天行山庄后就不会三番两次都向你抛去橄榄枝,想与你合作。
似曾相识的地名一出,莫文姝立刻记起了他们最初的相遇世界,但她看夏英哲的眼神愈发古怪。
你怎么知道的?
据她所知,那个世界里的玩家还只有她,傅雅楠以及陆柳鎏。
这夏英哲那会儿难道也在?还是说,后来与陆柳鎏遇见,又互相共享了所有情报。
关于傅雅楠是主脑,以及它陆柳鎏之间的赌博交易,气头上的夏英哲正想一股脑当面喷出来给对方听。可张嘴后,他却立即从舌尖麻到舌根,身上如淌过电流,整个人灵魂出窍般呆住数秒。
待缓过神视力恢复后,他依然像个哑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好歹还是共患难中的队友,莫文姝发觉不对,连忙上前询问。
喂,喂你怎么了。
无法说话的夏英哲手心冰凉,他垂着头目送额上的冷汗沿鼻梁滑落,砸碎在血肉模糊的红地板上。
这难道是主脑的干涉吗?
禁言?
金链保护下的小阁楼内情况突然不太妙,而盘坐在半空的陆柳鎏倒是安然,他一边跟祁希明聊起了天,一边轻松抵御对方的魔瘴邪气。
喂塑料垃圾,你这助兴节目,一点排场都没有呢。这样我怎么好意思把我的压轴戏搬出来?他掏着耳朵嫌弃道。
祁希明仍是那谈笑自若的模样,悠悠摇晃着扇子,另一只手的指尖缠绕着紫气,似是随时准备施咒。
让你失望了可真是过错,不过嘛,我比较喜欢循序渐进,一步步慢慢来。好比酿酒,自然是历经千道工序的陈年佳酿最为可口。
陆柳鎏阴阳怪气的一笑,哈!那可真不巧,我最讨厌慢节奏还要求多的人了。尤其是心比天高痴心妄想的人,他要是再姓祁,我恨不得直接吃了他,当成我养料还能稍微体现他的人生价值。没错,我说的就是你。
唉你处处针对我,我可是要被伤透心了。祁希明故作悲痛,扼腕道。
隔着层层金链,陆柳鎏能看见对方说话时那张变幻莫测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