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折磨,在安博明的手覆上她头顶后结束。
出来吧。
声音仿佛来自远方,飘忽空灵得不真切,她突然失去所有力气,也和几步外的夏英哲一样,趴倒在地。
透过刺目红光,她看到一柄刻有三佛象的降魔杵悬在她上方,安博明的手保持着原先的高度,正好置于降魔杵之上。
红光所及之处,张牙舞爪的阴兵荡然无存,连消失的过程都没留下。
情势逆转,在外的另两人皆是脸色一变。
双手合掌紫光冲天,祁希明不再保留,以自身为媒介调动着脚下源源不断膨胀冲撞着的地脉之气,目标直冲红光显现的阁楼小窗。
地底暴起的无数树木根枝紧紧相缠,拧成一道道锐利的巨大剑锋,飞扬的尘土里散出衣着亮丽的舞女乐师,当日的绝色容颜,此刻已是枯骨腐肉,它们亦如凶悍的阴兵,狞笑嚎叫着扑往一处。
心生急迫,祁希明在专注操纵的间隙,却忽闻两声铃响。惊觉某事发生,他转头一看,原来被阴兵包围的金链球里,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糟了!
眼睁睁看着紫光金光在忽明忽暗的红芒前相撞,他焦灼得往前小跑数步。
于小窗前停下的庞大树根上,通体发光的九尾白猫大小堪比巨象,虽然肢体被穿透数个血淋淋的孔,但他依然能用利爪踩着蠕动挣扎的树根,张嘴撕咬着妄图靠近的幽魂。
甚至,他身后的尾巴也没空着。疯狂甩动拍打期间,还腾出一条尾巴死死卷着从里面抢出来的降魔杵。
战斗起初势均力敌,可现在没有祁希明操控,所有饥渴腐朽的亡魂会如趋光的飞蛾,源源不断聚向散发纯净福泽灵气的陆柳鎏。
而方才为挡住地脉之气的冲击,他那几个喷血的大孔根本没有愈合的征兆,已是重伤的地步。
夏英哲恢复意识力气,扶着肉|墙站起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明明以前嚣张得很,怎么现在就让自己越来越凄惨。他大步沿原路冲回去,不禁担忧腹诽着。
猫妖的咆哮猛如狮虎,震天撼地,但这威慑作用仅仅维持片刻就失效,依然阻止不了裹挟魔障邪气的阴魂前仆后继而来,试图撕咬下他的皮肉毛发。
经过昏厥的莫文姝身边,夏英哲犹豫过后还是将人先扶至安全角落,当他再转回来时,他发现静静观看的安博明,竟然从始至终都没动过。
可是,之前束缚好像已经解除了啊。
警惕着迷惑着,他最后还是来到安博明身侧。他这才注意到,对方手里捏着一根柳枝,双眼目光黯然,追随着惨战中的巨猫。
你们有非完成不可的任务。
我知道,但现在是能肯定了。
当安博明开口时,他顿时感到了一种熟悉。以及难以描述,逐渐加强的震惊。
对方终于肯分给他一点眼神,偏过头看向他。
但很抱歉,我果然还是想要逃,逃到最适合他的地方。
糟糕的耳鸣后遗症,让夏英哲错过对方中间轻飘飘说出的几个字。
语落五指松开,安博明手中那根碧绿柳条随风飘出面目全非的小窗,而不敌亡魂攻击的巨猫从空中跌落,刚好砸在如桥梁的树根之上。
抖着九尾,它还不甘心地朝地上的祁希明呲牙挑衅。
而在白猫身后,安博明伸出手轻轻摸着眼前的巨大尾巴,一字一句道。
我在此表愿,我安博明,望陆柳鎏得九尾,获新生,自此在世逍遥。无忧,无愁。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巨猫听清每一个字。趁着对方回头愕然之际,他正好抽出被卷在尾巴中间的降魔杵。
利刃过喉颈,喷涌而出的血一开始只是如雾花朦胧梦幻,而白猫在血雾中发光的第九条尾巴,没有消失。
看着安博明倒下的过程里,夏英哲手脚的血仿佛也凝固冷却,他动作僵硬却又急促地接住人。
外面的铃声是前所未有的猛烈,如暴雨前的雷鸣能震破鼓膜,轰开人的胸膛。
随铃声渐强,黑云中破开一个巨口,数以万计的金链从天而降,却不是来铲除亡魂,反而卷起陆柳鎏,眨眼拽上天,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对安博明颈间汹涌的鲜血,夏英哲方寸大乱,他甚至都不知道陆柳鎏是怎么消失的,按压伤口止血时,他白着脸到处看,无助的寻求谁来帮忙,重复着安抚的话语,却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濒死的安博明。
没事,没事的,别乱动,博明,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
同样是将手摁在对方脖颈,今日他却不同于前次的夺取。他深切的体会到,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的感觉,有多么蹂|躏人心。
即便他还有用游戏的理论劝慰自己,对方是任务目标,是和他一样的被设计出来的程序表达角色。可所有想法在触及温热的血流后荡然无存。
他只想着,不能让安博明死。
不能让这个人死。
专注止血中又是一顿地动山摇,夏英哲在翻滚中牢牢护住安博明的头和伤处,再接触到平地时,他们包括莫文姝竟已在地面,在双眼含笑的祁希明面前。
可惜了,我本来还想连着我的好哥哥一起享用的,谁知道他就这样急着归至天界,怕是回不来喽。不趁着现在唔,我享独食也不错。
俯瞰着安博明,祁希明用脚尖踢了踢对方的手臂,那打量的眼神,宛若一个食客在精挑细选着佳肴。
没有猫妖阻拦,没有安博明使用降魔杵的威胁,他已是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