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是问题？

王牵机继续道：“只是冠雪丫头自小上山，江湖经验未免少了些，世道人心又不大良善，你好歹是侯府公子，向来跋扈惯了。有你在，红叶师叔也不用担心她动不动就拔剑砍人，倒是你，眼神放尖些，别人砍了便砍了，你被砍你师父得多心疼。”

杨临安苦闷道：“师妹…姐这性子倒是一…气呵成，不含糊啊。”他原本想说的是一脉相承。什么江湖经验少点？整个没有嘛。天真傻白……甜不甜就不好说了。万一到了山下自己溜个神，搞不好她会被人拐去了青楼，到头来再拿着素锦一路杀出来。

王牵机说话打断杨临安的溜神。“你们两人一起下山，相互有个照应。等你闻师姐自觉江湖出师了，你的内丹和养剑也该小有成色。”

杨临安笑了笑，他不是不明白闻冠雪和他一起下山的深意，柯白猿的内丹多稀罕，六十年了好不容易在他体内种下，伏牛山怎么得护着他的周全。至于为啥自己成了金莲命格？内丹非他莫属，想了大半月仍是想不通。几次旁敲侧击的问王牵机，他神神叨叨的，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另一层意思，大概和栖霞观小黄庭的劫关有关。姚红叶渡不了的劫自然不希望闻冠雪来一遭，放她下山兴许有什么机缘或转折，总好过在峨眉峰煎熬，等待身死道消的一天。正因想通这一点，杨临安对闻冠雪一起下山内心并无多大抗拒。

炼化内丹和温养桃枝非一朝一夕之功，这会儿谈小成未免太早。至于小成甚至大成之后能带给他什么？他不知道。不知下山前还有没有机会问问王牵机或老头？若是闹出身怀异宝不自知的笑话，又或是“到时……日后就知道”那就太冤枉了。

姚红叶微一点头道：“盛阳是大周京城，龙蛇混杂，权贵武夫一巴掌拍下去要死四五个，还别提司天监那帮怪物了。你剑术低微，有冠雪照看你，你爹睡着要笑醒。”

杨临安笑道：“这话说得！没准他一高兴再给山上送个几万两来。我武功是低微些，江湖经验嘛还马虎。不过在象州时我最擅讲道理，通常道理实在讲不通的时候，才用拳头。既然师叔你们决定让闻师姐和我一起下山，咱不矫情了，我没问题。红叶师叔求你个事？”

姚红叶淡淡道：“你说罢。”

“能不能和闻师姐打声招呼先，师姐弟间以和为贵不是？下山后让她凡事先讲道理。”

姚红叶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你放心，你师姐脾气比我好。”

能好到哪儿去？

孙重癸发话了，腰板一挺，顿时气势万千。“出门在外，理字当先，有些人不太讲道理，真

到无可忍时无须再忍，揍他娘的。伏牛山上的人脾气好，可不代表着没脾气。你上山一月有余，没啥教你的，最后送你两条为师的金科玉律。”

对孙重癸，杨临安那点挂在嘴上的小怨怼早就烟消云散，真要走了心底反倒涌起孺慕之情。非亲非故，老头对他太没二话了。

“你虽是我徒儿，弈天宗、流云观声名不用你担着，该干嘛干嘛，无须顾忌。第二，动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千万别逞强，打不过就逃，不丢人，不是啥事都得拼命。有冠雪丫头在，只要不是化神境以上的武夫和那些三教老怪物，要走招呼都不用打。”

听这话闻冠雪和他一起下山是没得商量了，既然却之无用，只能坦然受之。闻冠雪的剑术…至少那一手“剑来”很有看头啊，打架应该也不含糊吧？

司天监怪物，三教怪物，有那么多怪物吗？

孙重癸这几句话大合杨临安脾胃，小小一个象州龙蛇满地走，何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盛阳城？不过杨临安对此倒不是很担心，哪里都一样，否则不用出来混了。

“得嘞，若是哪天给伏牛山招黑了，师父你担待点。”

孙重癸脸上眼中尽是笑容，没有半分不舍得的意思。挥挥手道：“行了，去吧，闻丫头该已在太清宫等你。”

杨临安身无长物，桃枝在背上，很正经的《紫薇草庐日志》揣在怀里，没啥好收拾的。当下和师叔伯、几位师兄道完别，转身就走。

昨天又去了一趟独秀峰，当是和虎兕道别了。

兕兄留在了独秀峰，说是让小宁跬照顾，实则给他留个伴。那种散仙一般的神兽哪需要凡人照顾？若带牠下山除了拉风外，估计就剩拉仇恨了，到了盛阳司天监那帮炼气士怕是要眼红。

晚上在莲花峰，王牵机把墨玉簪子还给了他，只让他把簪子和桃枝剑放到一起收好。

上山整一月，来时去时大不同，心境也不一样。虽说伏牛山不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他却有种“山上方一日，世上已三年”的恍惚，竟然不时忘记自己象州将军侯府公子哥的身份。

杨临安走得很快。

转眼到了鸡鸣涧，他放慢脚步，干脆停下，扭头往回看。

老头倒是干脆爽利啊，出关就赶我下山，倒是问问我这一个月修道修的咋样？甩手师父啊？送我两步，咱师徒俩说几句体己话也好嘛！

良久，他忽然大声道：“下山喽！……师父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