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江宁路远,秋实和秋白跃不方便告假回去过年,便让秋白路同秋未晞回江宁陪秋夫人守岁,秋白路刚收拾好行囊,此刻在晨练。见他剑气如疾风迎面不寒而栗,招式如游龙出海气势逼人,川柏本恭敬地喊“二公子,大公子说……”“说”字音刚落,秋白路的剑直指而来,川柏灵活的躲开,顺手拿起石桌上的剑鞘同秋白路过起招来。
不过十几招,川柏即使拿着的是剑鞘,也明显牵制住了秋白路,甚至还有些戏耍的意味,白芨在旁忍不住打圆场“二公子该用膳了,你也不问问川柏刚刚要说什么就动手。”
川柏抿嘴笑着将剑鞘套入秋白路手中的剑,两人相向并立,川柏肩头抵着秋白路的肩,秋白路撅着嘴不看川柏,一边往石桌走,一边说“大哥就是偏心,在江宁的时候肯教川柏、天冬,不肯教我,如今更是推说公事繁多,没得闲。若是大哥肯时常指点,我今儿定不会输的这么惨。”
“二公子有国公亲自教导,只是时候短了些才让我占了便宜,假以时日我定过不了二公子五招。”川柏笑着安慰秋白路。
秋白跃当初跟赵宗萑同在赵家私塾读书,兵法武功都是汝南郡王亲自教导,汝南郡王不曾藏私,对秋白跃,对修文都同赵家兄弟一样教导,因此皆有所成。秋白路因入学晚,又赶上边境战事,郡王不常在家,因此一直未有机会开蒙练武。不过今年才得国公教导几月,有如今的功力已是天分使然了。
“你刚刚说大哥让我干什么?”秋白路方才想起来川柏本是有事来找他的。
川柏上前将秋白跃嘱咐的话说与秋白路听,说完便告辞离去。秋白路想到赵宗萑回京前曾给秋白跃的那封没有落款的信,知他两人之间有大事不能尽陈于他,此次赵宗萑匆忙离京,大哥也如此慌张,怕是今冬不能安生了。
虽不明是由,还是乖乖的在秋白跃书房等候。
秋未晞此刻跟张碧落在暖阁绣帕子,杜若满脸喜气,跟张碧落见了礼,道“大娘子,庞家收了细帖,邀夫人五日后去新宁伯府赏花。”
“庞侍郎清正,她女儿我见过一次便喜欢的很,模样在京中数一数二,诗书琴礼也都是拔尖儿的,跃儿若是能定下这门亲,自是不能再好。你去准备下,把母亲送我的那支翡翠石榴金钗包好,拜访的礼单拟好给我看。现下,让跃儿来见我。”张碧落不禁起身,嘴角笑意难掩,开心的甚至有些慌张的样子秋未晞从未见过。杜若也开心的应声出去。
虽事先不知,但此刻谁都清楚几日后的新宁伯府赏花意味着什么,秋未晞也不禁的咯咯笑起来。“母亲,大哥哥是要娶嫂嫂了么?可是住在新宁伯府的庞家姐姐?我在马球场见过她,寻常姑娘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的形容都不足够,她身上有种气质,既清冷又亲切,‘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我见她就是这种感觉。新宁伯府的长子与大哥哥交往甚密,大哥哥的品行想来庞家和新宁伯夫人都是知晓的,天作之合定能顺意。”
张碧落听罢更是欣喜,想来之后有很多事情要准备,便打发秋未晞去找王伊珞玩,秋未晞刚走,身旁的桑枝忍不住问“虽说庞家门槛高,但咱们家也是有些脸面的,跃哥儿的事儿,不离十,只是晞儿姑娘和十四郎的婚事,当真不问一问吗?别耽误了咱家这么好的姑娘。”
“官人心里有数,晞儿也还小,就再等两年吧。小十四虽是皇亲,但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品行家室都是良配,何况青梅竹马的情分,确实难得,我们这个年纪了,谁看不出小十四对晞儿有心的。”
桑枝未再多言,垂眸点头。
初冬无风胜春朝,五日后伯爵府的赏花宴,应时的菊花,石斛,羊蹄甲在湖中亭错落摆放,文心兰,朱顶红低调又明艳,池塘飞鸟,蒲草微摇,府内尽是江南园景,秋未晞一见便赞不绝口。新宁伯娘子在马球场也是见过秋未晞的,一直很是喜欢,便要在开宴前带秋家母女去内院看她种的美人蕉,秋白跃不方便去内院,便留在湖心亭。
新宁伯娘子去内院让庞云兮带秋白跃四下逛逛,不好怠慢客人。庞云兮走近湖心亭,见汀中少年亭亭,迎光而立,不禁愣神,侍女采薇抿嘴问“姑娘在想什么?”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庞云兮嘴上说着,目光却未离开。
“自是姑娘家的少年郎呀。”采薇笑出了声。
“没羞没臊的,我是惯坏你了!”庞云兮红着脸拧了一下采薇,引得采薇求饶。
听见声响,秋白跃看向他们,四下望了望,身在亭中无处可避,又怕贸然上前唐突佳人,一时不知所措。
庞云兮红着脸上前见礼“侍女莽撞,惊扰郎君赏花了,伯爵娘子让我带公子四下转转,以尽地主之谊。”
秋白跃见眼前女子,月白长裙以兰花样花纹缘边,发髻简单,不过簪了兰花样的珠花,虽未有多言,却莫名能感到书卷气,一时紧张,支支吾吾道“那……有劳……庞姑娘。”
见二人局促,采薇不禁又笑了起来,笑的秋白跃越发紧张,连耳朵都红了起来。庞云兮不好意思地说“莫要理她,她惯会嘲笑人的。”庞云兮没并未解释采薇失礼,猜想秋白跃不会在意。
“公子方才赏花,可有属意?”庞云兮问。
“我虽未至内室,只在园里转了转,已然惊叹。都说是秋日寂寥百花凋,但贵府却姹紫嫣红堪比春朝,只可惜我是庸人,不懂欣赏这些,有些糟蹋了这景致。小生觉得,这石下香蒲,便是极好。”秋白跃道。
“你既喜欢香蒲,便不是庸人。我繁花也不喜欢玉石,就觉得这池边磐石便极好。”庞云兮说罢看向秋白跃。
秋白跃对上眼前女孩儿清澈眸光,不禁咧嘴笑起来。二人逛了伯爵府各处,庞云兮同秋白跃讲路过的每处景致,池塘,秋千,马厩,书房,学堂,好似旧交相逢,滔滔不绝。从《诗经》到《楚辞》,从《春江花月夜》到《滕王阁序》,相谈甚欢,不觉便晌午了,直至下人来请二位入宴方停。
“嗯……庞姑娘,我这儿有支钗,样式有些老,想送你……啊不是因为样式老所以送你,是想送是但是样式有些老,怕你不喜欢。就是……那个……”秋白跃方才侃侃而谈,眼下想将张碧落的石榴翡翠金钗送给庞云兮,又听说庞云兮不喜欢玉石,不知送还是不送,突然有些紧张。
“既是想送我,不妨我先看看?”庞云兮见秋白跃的样子,实在可爱,笑着说道。
秋白跃小心翼翼的拿出匣子,细长的雕花檀木匣,匣上嵌珊瑚镶金花纹,样式有些旧却是精致贵重的。庞云兮看着盒子,心知匣内之物的意义,小心打开,见金钗如树冠散开,如花如叶,枝上嵌翡翠玉珠,都雕成石榴模样,甚是精妙,她若戴确实有些老气,但是心里欢喜,取出便插到发髻上了。
秋白跃先是楞,方笑着说“我明儿上街,定再买个更衬你的。不,一会儿我就去买。”
庞云兮举起扇子挡住笑的合不拢的嘴,嘟囔句“傻样儿。”便往宴厅方向走。
众人落座,一眼便见到庞云兮头上簪的钗,都知此事成了,一时更加热闹欢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