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大人高明。”
宗人府大牢,平日并无多少宗室,看守牢房狱卒,也是当差多年,难得这日宗人府一名官员至此。
差官提来一个木制食盒,一个姓汪老差役问道:“官爷带来食盒,八成有人要上路啊。”
“老汪头猜得极是,这是沈氏的上路饭。”
“哎呦,这都关了十多年了,此时上路,真是于心不忍。”
差官道:“死不死还两说呢,听说明日鳌大人亲自要来,让她辨认钦犯人头,若是吓一跳就算了,若是流泪,就地赐死。”
“还有这么种死法?”
“要辨认的人头,据说是她们家亲戚,也姓沈,叫沈什么岳,从江宁传首过来的。”
“哎呦,那吓也能吓哭啊。”
差官道:“行了行了,不可乱说,赶紧先让她吃了上路饭,今晚看好了,别让她想不开。”
“晓得晓得。”
等差官离去,老汪头走到沈沛卿的牢狱旁,召唤道:“沈氏沈氏,给你送饭来了。”
沈沛卿一看一个偌大的食盒,放进了牢房,沈沛卿打开盒盖,四碟佳肴,一壶酒。沈沛卿问道:“这是谁人所赠,安排的这般规矩?”
老汪头道:“沈氏啊,我给你交个底,这不是好心人所赠,这是你的上路饭。”
“敢问老爹,难道真要斩我人头了么?”
老汪头道:“死不死要看明天,我听说江宁传首人头,说是被斩之人,叫沈什么岳,是你家亲戚。”
“呃”
“不过你也别怕,传出风声来了,人头认亲,万一拿错了人头,认不出来,兴许还能保命。这顿饭呐,也算白吃。”
“多谢老爹提醒。”
老汪头道:“你好吃好喝,咱可说好,今晚可不能想不开,明天鳌大人亲自过来。”
一听是鳌拜过来,沈沛卿心中顿生几分镇定,毕竟交手多次,也算老熟人了。沛卿道:“请老爹放心,沛卿自会识别。”
“这就好,这就好,赶紧吃吧。”
得知了是辨识四叔沈寿岳人头,这一晚彻夜难眠,沈沛卿自己衣袖遮口,偷着流了一夜眼泪,直到天明。真可谓:
满门尽忠良,未得国祚长。
消磨华年去,还有何所伤?
次日一早,宗人府大牢,脚步频繁,几个差役打开牢门,只见内政大臣鳌拜迈着方步,径直走来。
沈沛卿故作淡定,看着鳌拜,漠然相对。鳌拜道:“沈妃,有日子没来看望,近来如何?”
“承蒙鳌大人惦记,有口气喘着,我便足矣。”
鳌拜冷笑一下,说道:“今日朝廷大贺,江东奏捷,郑成功在长江口大败,俘斩敌将数员。”
“我又不曾参战,鳌大人说这些何用?”
“本部堂还未说完,被斩钦犯,传首京师,唯有一颗人头,难以识别,说不定沈妃认得,故而请你帮忙识别一番。”鳌拜道。
“这郑成功我到认得,其他人看了也认不出来。”
鳌拜道:“这万一是沈寿岳呢?”
沈沛卿眼中露出一丝犀利,相视鳌拜,沛卿又回镇定,说道:“若真有这般巧合,请鳌大人呈过来一看。”
鳌拜对着身后之人一挥手:“传示首级,给她看!”
旁边一个侍卫,提着木匮过来,打开盒盖,一颗血渍人头,呈现眼前,蓄发犹在,显然是南明将官,沈沛卿一眼便认出是四叔沈寿岳。
她强咬后牙槽,脸上绽露出一丝僵硬,旁边鳌拜眼中放出一丝杀气,盯着沈沛卿。幸好自己提前哭了一夜,此时欲哭无泪,到是镇定答道:“这不是沈寿岳。”
沈沛卿镇定的眼神回望鳌拜,鳌拜点点头,冷冷说道:“既然不是沈寿岳,留也无用,扔出野外,喂狗去吧。”
两人眼神相对,沈沛卿淡定自若,漠然而对,直到鳌拜无语而去,沈沛琴这才跟着一抹眼泪,划面而过。
这时,老汪头颠着几步过来,笑着说道:“沈氏,无事了,无事了。”
“幸亏老爹昨夜提醒,若吓出眼泪被鳌拜看到,也是死罪难免。”
“还是你自个的造化,不过今早看你,白头发反到多了不少,也不知你这辈子,还能见着那棵老槐树,以后珍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