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容平不知道怎样才能救他走出苦痛,于是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坚定地说道,“不是这样的!你没有错,也不需要抵罪。”
大雨倾注,风飘摇,须臾之间,两个人被雨淋得全身湿透,狼狈得惹人心疼。
聂姑娘低声恳求他,“你别这么想,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
成冲有些恍神,不知过了多久,才淡淡地开口道,“你知道么,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爹就战死了……”
聂容平抬起头来,松开抱着他的手,凝望着他,而成冲只是望着远处的山脉,眼里难掩哀愁。
“等到我三岁的时候,娘亲也病死了。”成冲接着道,“她将我托付给周公大人。我自小寄居在大人府上,尽力去学本事,只望有朝一日,能报答收养之恩……”
“……可是,事与愿违,大人好意推举我入宫,却不料我犯下弥天大错,害大人满门尽数获了重罪……”
“我原以为,可以救下娈姜,娶她为妻,给她平安的生活……可是……她也离开我了……”成冲一边说着,一边流着泪。
这么多年,他头一次原原本本地道出心里积压的悲痛,容平听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着,陪着他一起感同身受。
成冲触摸着墓碑上的字,那是阿武替他刻的:“兄长子突之墓”。
“娈姜死后,我生无可恋……是子突帮我从丧妻之痛里走出来,我视他为兄长……他和殿下,是我在宫里仅有的牵挂,是我愿意拿命去保护的人……可是,到头来,我竟连他都害死了……”
容平看着几近崩溃的成冲,又心疼又忧伤,她抬起手,去触碰他的脸庞,轻声安慰道,“子突将军不是你害死的,你说愿意以命去护他周全,他又何尝不是呢?”
成冲默不作声,容平接着道,“我一直未曾告诉你,子突临死前,曾让我告诉你,他说,你的命是他拼死换来的,让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可以再糟践自己。”
成冲听罢,抬起头来,有些发愣地望着容平。
“你要好好地活着,不然如何对得起他呢?这个世上,活着的人,有时远比死去的人更艰难。”聂姑娘温和的话语似有一种坚定的力量,可以治愈他心底最深处的伤。
良久,成冲长叹了口气,他知道,聂姑娘说得是对的,他是得活着,替子突活着,这条命,他自己没有资格轻易结束。
急雨匆匆,微光初霁,照在整个院子里,将先前压抑的氛围一扫而光,远处的山峦在薄雾里显得愈加巍峨。
成冲从失魂落魄的状态里渐渐恢复,才意识到聂姑娘已经站在风雨里陪了他许久,身上的衣裳尽湿。
成冲有些歉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看着他的心情略微平复,聂姑娘不禁心里舒了口气,伤痛总是说出来的好,不至于总是一个人背负着。
“是啊,我自然是担心。你不知道,我为了救你,费了多少天的心血。所以呀,你一定要好好养伤,不然,当真是对不住我。”
容平的话,有种很奇妙的力量,就好像一见如故的友人,带着揶揄的口吻,用最稀松平常的言语,表达着最深切的情感。
“……嗯。”成冲低低地应了一声,几近不可闻。可在容平心里,不知有多欣慰,她自然知道,以成冲的性子,若是应了她,就一定做得到。
“回去吧,你得换件衣服才是,当心着凉。”成冲道。
聂姑娘笑了下,俏皮地回道,“你还知道关心我呀?”
成冲被她这么一问,多了几丝窘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
聂姑娘见他的神情,有些忍俊不禁,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