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承远转身,用他特有的平静,离开了。悠然赶紧迈步,追随着他。但她不敢靠近,因为她不知此刻该对他做什么,该对他说什么。于是,只能一步步地,跟着他。走廊上,两人一前一后,旁人看着,并无什么异样,但悠然的心,却如油煎火烧般痛楚。
回到自己的病房后,古承远径直进了洗手间,将门反锁,随即,里面传来的放水声将一切遮盖。
悠然紧贴着洗手间的门,不知所措。她觉得,自己应该让古承远安静下,因此,她竭力压抑住破门而入的冲动,只是忐忑着一颗心,惶惶地等待。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尖锐的针,刺着悠然膨胀的心脏。里面,除了放水声,没有一点动静。
令人不安的死寂。
在经历过最难熬的半个小时后,悠然再也无法忍耐,她的一颗心,已经鼓胀得压迫气管,临近窒息。所以,她准备敲门。可几乎就在她举手的同时,洗手间的门开了,古承远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哥……”
悠然刚唤了一声,古承远便伸出手,将她紧紧抱住。此刻,他的力气很大,充满着绝望。
这一次,悠然没有理由,没有立场,也没有勇气推开他。悠然伸手,抱住了古承远。在整个世界都遗弃了他的这一刻,悠然不能再放手,绝对不能。
就在这个念头产生的同一时刻,悠然眼角瞥见一抹熟悉的光。一道凉凉的,从冰冷的平光镜片上滑来的光。
悠然一边保持着被古承远拥抱以及拥抱古承远的姿势,一边转过头。果然,屈云站在门口,一双眸子,明暗不定。
我靠!悠然暗骂一声,难道最近流行在关键时刻抢戏吗?!悠然觉得此刻的自己,是身在地狱之中。前方紧抱着她的,是自己该受的孽,后方紧盯着她的,是自己造的孽。
后面的眼光是冰,正在不断地刺穿着她的背脊,前面的拥抱是火,正在融化着她胸前本就贫瘠的脂肪。实在是,冰火两重天。
在接受这种煎熬整整一分钟后,悠然总算是忍受不住,决定至少先解决掉一个再说。
于是,她再次转过头,对着屈云做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等着自己。屈云清幽地瞄她一眼,给悠然以足够寒气,最后还是依了她。
等他一出门,悠然尽量不着痕迹地推开古承远,道:“哥,我先出去一下。”
就在转身之际,古承远却拉住了她的手。他的目光,是一种泛着青苔的幽凉。
“在你心中,还是他比较重要是吗?”古承远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他看见屈云了。
怕屈云在外面久等不耐,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悠然只能道:“我等会儿就回来。”语气,连自己也觉得足够敷衍。
接着,她放开了他的手,出了病房。在走廊处,悠然看见了屈云,犹豫了一下,便硬着头皮走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刚才的拥抱又是怎么一回事?”屈云问。
“就是,四只手抱在一起的意思。”悠然道。
“我知道。”屈云镜片上的光,更冷了些。
悠然:“知道干吗还问?”
屈云:“……”
“你想说什么?”悠然问。
“你和他,应该避嫌不是吗?”屈云道。
“你是在教育我吗?”悠然皱眉。
“是的。”屈云的语气并不愉快,“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他做了手术,我奉我妈的命令来照顾他,这有什么不对吗?”悠然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加理直气壮。
“唐雍子告诉了我一些事情。”屈云的一句话就说出了很多的含义。
原来,这才是唐雍子的报复,悠然也搞不清,她到底是在报复屈云,还是自己。唐雍子从尤林那里,铁定得知了不少关于自己和古承远之间的情况,悠然摸不清屈云究竟知晓了多少,唯一的办法,还是转移话题。
“唐雍子,原来你们还是在联系。”悠然瞟他一眼。
“你认为这招行得通吗?”很强很大偶尔还很黄的屈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打算。
“如果你不相信我,大可以离开,去找更好的。”当说出这句话后,悠然忽然觉得很解气。
两人隔得很近,悠然透过干净的平光镜片,看见了屈云的眸子。那里面,一点恨与狠慢慢地浮动上来,但在邻近眸子表面的那刹那,还是逐渐地,化成了一种无奈:“如果可以控制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
这样的回答,让悠然无法接招。但她确定的是,现在,不是和屈云再纠缠下去的时间。一来,古承远情绪不定,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刻。二来……面对这样的屈云,悠然的心,有些模糊了。
像是初秋落雨时节,车内的空气,模糊的玻璃,看不清外面的风景。于是,她挥挥手:“现在我没有时间和你说这些。”
正欲离开,屈云的话飘来:“我不会让你单独和古承远在一起。”接着,他转身挡在悠然面前,那双深邃的眼睛牢牢将她锁定,“我和他,你选谁?”
“一个都不选。”悠然讨厌屈云的强硬态度,迈动脚步,准备从旁突围。
可是屈云握住了她的肩膀,继续逼问:“至少,给我句准话,你当他,是亲人还是男人?”
悠然不想和他再废话,趁他不注意,撒开蹄子往古承远病房跑。可当她进入病房时,悠然却发现,古承远已经不见了踪迹。
悠然的身子都冷了半截,带着那些打击失踪,天知道古承远会发生什么事。悠然当即通知了医院,众人到处寻找,将各个角落找遍,还是没看见古承远一丝影子。
最后,是屈云提出查看监控录像,才发现在悠然出病房和屈云交谈后没两分钟,古承远便穿上外套,离开病房,从走廊另一侧的楼梯走了。
出了医院悠然赶紧通知父母,向他们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三人商议分头去找。
古承远的几处住房,他的朋友家,他生意伙伴家,只要悠然知道的,她都去找了,可却一无所获。